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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0日,其他几位舍友都返校了,被我霸占了近一个暑假的宿舍,终于恢复了几分昔日的风采。半夜,我被一阵交响乐吵醒。上铺的老韩依旧是指挥――他叭叽嘴的声音是雷打不动的4/4拍,夹杂着阿贵的小号呼噜和阿泰的长号呼噜以及骏哥的萨克斯管呼噜,小董对着墙角磨牙霍霍,大刚则抽冷子阴笑两声:“……嘿嘿,我有八百年没吃过人肉了……哎呀,这人肉好像不太容易吃到哎……呼呼”
黑暗之中(学校规定学生宿舍11点准时熄灯),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床头。一分钟,两分钟……我不动,他也不动。
“原来是你这只破猴子!”大约四十分之一柱香过后,我开口了。
“猴子?”黑影道。
“齐天大圣啊!”
“有没有搞呦呦呦错?每次都被你认出来。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给点面子好不好?”
“出来吓人要讲点敬业精神的,你看你这幅身材,前宽后窄,左重右轻的,如果我说认不出来,传到江湖上会被人当白痴的。”
“那这样有没有吓到你?”一张狰狞的脸突然悬浮在我面前……下巴下还顶着个战术手电。
“凌空瞪?唉,当我怕了你了,这么老套的招术也好意思使出来?”我不耐烦地侧过身去,还大模大样地挥舞着俺的八爪小蒲扇,“春三十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呀?”
“唉,就知道扯不过你。”齐天关掉手电筒,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们一起去杀人好不好?”
“我……就勉强答应你吧,难得你能想出这么一个稍微带点创意的点子来。”本想拒绝的,自从经历上次的网吧大火之后,我曾在佛祖面前发誓不再去网吧玩了,但一想到宿舍的交响乐还有至少六个乐章,便马上改口应承下来。
咱老百姓,今晚真呀真高兴,嘿嘿,出去的时候,楼主(兼楼委书记兼厕所卫生管理员)“唐僧”大师同志居然没象往常一样拦住我们讲经说法,不然,又得听一通孔孟的道德经plus耶酥的劝学篇vs黄继光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光辉业绩了(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大部分人只有在肚子里念98遍三字经加784遍四字经然后乖乖打道回府的份儿,当然也不乏某些意志力不够坚强的同学当场崩溃的先例)。“恩人呐,…”再看齐天这个不争气的,感激得连鼻涕都流出来了。说归说,我二人可是脚底生风,片刻已出楼两丈开外,回头看,大师依然一脸茫然地盯着我俩……的方向,口中小声叨咕着“七月半,鬼门开……” (我的听觉特好,当年可是号称专四听力满分的耳朵呀)。
在齐天的英明带领下,我们绕了校园大概三七一十四圈之后,终于发现了一间网吧,公道点讲,这也不能全怪齐天,自从上次某网吧失火造成十名学生壮烈之后,英明神武的校董们与时俱进地发扬了“亡羊补牢”这则寓言中的深刻道理,明令取缔了校园内的所有网吧。据今晚调查,校领导班子所辖的各分舵对这道江湖令贯彻得基本上比较彻底。
闲话少说,这一转眼的工夫我们就找了两台机子坐了下来。
“唉,这什么破网吧呀,一盏昏灯,两张桌子,三更半夜,十台机器……”齐天还没坐稳就抱怨。
“哇,好印象派的机器呀,满面尘灰烟火色,鼠标苍苍键盘黑……”我坐稳之后才称赞。
“即来之,则安之,此心安处是吾乡……”中文系的齐天开始安慰我。
“Nothing is better than love, a rubbish computer is better than nothing……”英文系的我开始慰安齐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决定忍到天亮……”齐天转过头来让我明白,原来苦瓜脸笑起来也很……苦。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天亮后再也不来了……”我则用正宗的鱼氏微笑腻味齐天。
道不同,不相为谋,打开CS,我见他ID叫MonkeyKing,自己则取名叫Buddha;他见我加入了警,自己则加入了匪的对立面(估计他也不想的,但服务器上开了auto team balance,第一局匪6警4,第二局开始时他被迫投诚,跟警方合作了,哈,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N局下来,我杀1人,死N次,齐天则正好反过来(靠,这也跟我对着干)。这家伙,还不时发个消息过来郁闷我-“帮主,我们发了,我攒了一万多两银子,以后我们不用再养猪了”,“小孩,叫哥地干活,太君有好枪地送,要不要?”。我^&%%$#@,变态和日本人果然有某种必然联系。
第N+1局开始不一会,屏幕上便显示其他三个警相继阵亡的消息。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我决定冲出去,找个环境幽雅闲人免进的旮旯蹲下来忍辱负重。还没蹲爽,MonkeyKing就发来队内消息:
“Taking fire, need assistance!”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玉树临风。”我默念道。
“Taking fire, need assistance!”这家伙还真够烦的。
“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我默唱道。
“Taking fire, nee…”――估计万恶的新社会匪徒等不及他罗嗦完就把他乱指甲刀捅掉了。
“唉,你安息吧…”这次该默哀了
第N+2局开始后,齐天这家伙便不停地发消息:
“Taking fire, need assistance!”
“Taking fire, need assistance!”
………
“着火了,来救我!”
我这个窝火啊,这么罗嗦,也不管人家烦不烦,要不是怕打不过他,我早冲上去贬他了。哎……不对劲!最后这声太诡异了,以前分明听过,背景声音里还夹着哭喊声和着火声。
蓦地,我冒了一身冷汗,想起来了,半个月前的半夜,我和齐天出来上网打CS,就是那天那个网吧着了火,我逃了出去,之后没见齐天出来,也再没见过他。莫非他……?
不!太可笑了,像我这么理智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呢?
对!一定是在做梦。我试着掐了一下大腿,果然不痛,我就说嘛,这肯定是在梦中,猛听边上哥们哎呀一声,然后就是一口京腔“丫找死啊,没事掐我干嘛,我认识你吗?”
我转过头去道歉,“对不起呀,大得大大……鬼呀!!!”这是一张什么脸呀,一半黑得像焦炭,另一半则是森森白骨。向四周看,其他几个“人”[有待商榷]也都是差不多的德性。猛然想起刚才“楼委书记”的谶言“七月半,鬼门开……”。
平时都是恨自己胆子小,现在却恨自己胆子大了――要能被吓晕过去,岂不是一了百了?我战战兢兢地立起来,手脚并用地向门口挪。
“马上到门口了,一定要挺住啊!!!”我给自己打气。空气像凝结了似的,呼吸都有点不能自理。
好了,胜利摸到门把手、开门、冲出去,同时还不忘把门关死,终于出来了!慢着,我怎么还站在网吧里?万幸,我还没被他们注意到,万幸中的万幸,门就在我身后,门把手还在我手中,开门、退回去,同时把门关死……回头一看,网吧还是那个网吧,“人”还是那群“人”――门里门外,一模一样,两个网吧。我此时联想到《黑客帝国III》里被困在地铁站里的尼奥,不,我比他还惨,至少他边上没这么一帮“好兄弟”呀。刹那间,我的冷汗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可是学着唯物论,听着马列毛长大的,没有遇鬼的经验啊,而且到了二十一世纪,“鬼打墙”发展成“鬼打房”,天亡我,非战之罪……
怎么办?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鬼斗,欲哭无泪。此刻终于体会到外教所说的“Brainstorm”是怎么回事了,感觉脑袋里一片电闪雷鸣,方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民间传说,遇到鬼打墙要倒着走,可我刚才就是退回来的……
求助于上帝?我平时不信教,那个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洋老头不会原谅我的……
求助于真主?连他的爱徒小萨小本他都保护不了……
我佛慈悲,紧要关头我灵光一现,顿觉光明前景一片光明。
“般若牌菠萝蜜!”我默念着真言开门,外面,网吧依旧……关门
“迷死佛陀!”开门,不行……关门
“临兵斗者皆数组公式!”开门,失败……关门
“芝麻开门!”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读出来,却没胆量再开门了。奇迹出现了――门无风自开,外面是星光下的夜色……
“嗬嗬,过完我这关你就自由了,”门口处传来齐天的声音,本应在我身后的他突然从nowhere冒了出来,还堵在我逃出生天的必经之路上。
“你说吧,”我上下牙开始打架――熟归熟,怕一个人实在是不需要理由的。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用隐瞒了,说,那天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两周前火灾当晚的各种声音扑耳而来。
“Taking fire, need assistance! …”
“着火了,来救我…”
“没用了,一个都逃不掉…”
………
是的,在我记忆里,那晚我睡着了,后来醒来,不知是被浓烟呛的,还是被别人吵的。朦胧中,我爬上了窗台,然后在大火听到齐天求救的声音,正犹豫之间,一个显示器在眼前爆炸开来,我的手一松,就从二楼掉了下去……
“然后呢?”是啊,然后怎么样了,之后的记忆却是今晚来网吧之前躺在宿舍里的。这两周我去哪里了,我做过什么事?啊,我好像记起来了……
看着我迷惘的样子,齐天开始也是一脸的不解。一会儿,他的眼神里忽然露出一丝恐慌,逐渐蔓延到脸上及全身。同时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我的眼睛、鼻孔、耳朵里流出来,又有冷空气灌入我的胸腔和腹腔……
“我……”话没说完,我的喉咙却一阵哽咽,齐天白衬衫上已被溅上点点片片的红色。
“我知道了。”齐天和我相视一笑……
(全文完,本篇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不幸)
篇后记:
《X城晨报》8月16日讯:昨天晚上,本市ST大学校园内二楼某网吧发生火灾,有九名同学不幸在火灾中丧生,另有一名同学从窗台跳到楼下剑麻丛上,被刺穿头部和胸部,在送医院途中不幸死亡。
《X城晚报》8月16日讯:经警方调查,昨天晚上本市ST大学校园网吧失火是由于违规开业及不当装修造成的,网吧老板在逃,现被警方通辑中。此人最大爱好为上网,特征是看贴不回贴,如有知其下落者,请与当地网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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