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棋王》里除了王一生还用了较多笔墨写了另一个下棋高手——倪斌(脚卵)。
谈吐风雅、气质脱俗,棋艺高超,品谈山珍海味而不“俗”——不象“我”“说得大家个个儿腮胀,常常发一声喊,将我按倒在地上,说像我这样儿的人实在是祸害,不如宰了炒吃”,又有父亲在年年中秋,邀请些“名士”、“雅人”吃蟹、品酒、下棋、赋诗,诗还写在扇子上,扇子沾了这雅气而身价剧增,虽未谈及,必定又会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求扇求诗者的。倪斌实在能算是一个“雅士”,他若生在魏晋,说不定他的“神神道道”还能被载入《世说新语》成为美谈。
家境贫寒、少年丧母、身世飘零,虽迫于生计和母亲的传统观念失去接受专门训练的机会,却仍然嗜棋如命。王一生则是一个棋“痴”。
“雅士”超然于俗事之上,又能在俗事中周转自如,就如:倪斌的父亲拜托书记照顾倪斌;倪斌拿明朝的象棋打通书记的关系。
“痴人”困于世俗的生活,却能顽强地不屈不从于世俗的生活,就如:王一生拒绝倪斌走关系为他争取到的参赛机会,而决定自己向棋手挑战。
王一生常说:“何以解忧,唯有下棋”。“痴人”的忧是“吃”,“雅士”的忧是“谗”。“痴人”“吃”棋,“雅士”“谗棋”。
到底孰智孰愚?
若让你选择,你是做“雅士”,还是做“痴人”?
但也许俗人也能做“雅士”,而不痴的人却做不得“痴人”,而有“痴血”的人想不做“痴人”也身不由己。“雅士”能做,“痴人”却是“不得不”如此。
文学也是如此。
二
无数风雅之事在文字中被津津乐道,而有多少在尘土之中的晶莹的生命被文字疏忽了呢?又有多少人能识别出在尘土之中这些晶莹的生命呢?
少的不是才气,而是清明的目光;少的不是才子,而是具有清明的目光的人。
不断磨洌的不只是笔,更是心和眼睛。
渐渐地,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财势甚至学识、名气、或雅或俗的趣味等等,都不再蒙蔽你的眼睛,你只看到那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文学如此,评论也如此。我理想中的评论者,能不受文字的影响看到那个真正的写字者。
评论者不只需要眼光,还要有宽广的胸怀和熊熊不熄的对万物的爱。
该做的不是文学,而是真正生活着的“人”,真正的作品是自己。
三
“脚卵是南方大城市的知识青年,个子非常高,又非常瘦。动作起来颇有些文气,衣服总要穿得整整齐齐,有时候走在山间小路上,看到这样一个高个儿纤尘不染,衣冠楚楚,真令人生疑。”
“一会儿,脚卵又来了,穿得笔挺,身后随来许多人,进屋都看看王一生。”
那时候能穿些什么呢?再笔挺、在整齐也不过是中山装、蓝布衣,被后来的读者读来,只能是土得直掉渣的模样。但阿城却并不具体地写,只写人物的精神气,把倪斌从那身不可救药的衣服中提出来,引着人用非世俗的眼光去认识一个“人”,只见一个纤尘不染、举止不俗的“雅士”走了出来。
阿城从那个时代超脱出来,将人剥去身份、境遇而写那真正的“人”,画“人”的骨,于是纵是时代变迁,人们也能在当代找到如此的“人”,而倍感熟悉和真实;阿城又沉入其中,真实地描写出带着时代特征的人,于是一个时代又真实地再现于人们眼前。
四
精神的美、执著的美、梦想的美、悲剧的美、纯净的美,我在《棋王》中感受到浓郁的浪漫。那美象一只魔鸟,飞翔在那个扼杀美的混沌的时代之上,飞翔在芜杂的世俗之上,不染纤尘。
我喜欢这样的美,它让人感觉凝重而不郁闷,它让人心生宁静,又汹涌出力量。
古龙的小说、《悟空传》、美丽的卡通、黄家驹的歌,它们也能让我感受到这样的美,当一幅卡通画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那样的为它的美丽倾心。但它们的美,浓郁却外露且较为浅薄,经不得人反复琢磨,所以再看则觉失了先前的滋味。但是那曾经品味到的美是永远留在心中的,就象一次初恋。而《棋王》的美才是在无数风霜之后显现出来的老妻的美,让你怎么都品玩不够。
大鱼附注:棋王的下载地址:
http://bjxebook.myetang.com/1104xiandai2chm/dl/zpj/acheng/acheng--qiwang.z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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