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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生病(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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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4 17:36: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以下转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清清转发一篇帖子,看了这样的文字,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
以前说"为了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请保重身体别生病",现在要改了:"为了不进医院(监狱), 请保重身体别生病". 陪爸妈看病不是一回两回,我深切地同情文中的主人公,如果要问我有钱了怎么办,我会开一家只给自己人治病的家庭医院,自己当医生.  (清清的题外话)

  这是一篇不合时宜的文章,因为由于前一段sars的肆虐,使得医院和医务工作者成为媒体和社会各界讴歌、赞颂的对象,正处于风头浪尖,正在被塑造成“无私奉献”、“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在这种形势下,我写这一篇文章确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但我还是要写,因为我相信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受,而千千万万个和我有同样感受的“蚍蜉”一起齐心协力,必然会撼动杀人不眨眼的“医疗产业化”这棵“大树”。
  
  从小,我对医生这一职业就有一种崇敬感。因为在我看来,医生们用自己的医术,把濒死的病人从死神手中拯救出来,赋予他们第二次生命,是多么的崇高和令人敬佩呀!南丁格尔、柯棣华、白求恩这些闪光的名字,曾经激励着年少的我长大做一名医生。但是由于一些客观因素的限制,我未能如愿以偿。但是我仍然崇敬医生这个职业——直到两年前由于我父亲得病我开始频繁地与医院打交道为止。

  
一、遭遇不幸
  
  从2000年下半年起,我们家老爷子就开始持续不断地腹泻和高烧。开始只是把它当拉肚子和感冒等小毛病来治,整整半年,医院去了不少回,药吃了不少盒,但就是始终不见好。直到2001年3月,老爷子在做抽血检查时,一位细心的大夫看到高得吓人的血沉指标时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你该不会是得了血液病吧?”在这位大夫的建议下,我们来到了××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为了免去类似2000年我的《出差见闻》所招徕的麻烦,还是省去真实名字吧)进行全面血液检查。
  
  果然,检查后很快查明老爷子的病,是一种罕见而凶险的恶性肿瘤——多发性骨髓瘤。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我和母亲真无法相信,为什么偏偏是他会得上这种从没听说过的、发病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的绝症,因此我们带着父亲到好几个大医院做检查。可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无一例外地、冷冰冰地显示:这是真的。拿最后一份确诊报告的时候,那个白衣天使漫不经心地告诉我:别治啦,回家准备后事吧。我问难道没有一丝希望了吗?白衣天使笑了笑,说:化疗,可以拖几个月,好的拖几年,不过嘛……那可是要用钱堆起来的。
  
  母亲忍住悲伤跟我商量,既然这样,是不是就不治了?老的治不好,别把小的也拖垮呀,你爸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我当即表示,就是卖房借款,倾家荡产也要治,找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治,国内治不了国外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除了我,还有姐姐,相信姐姐也会这样想的。
  

二、三等公民
  
  就这样,老爷子住进了××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血液内科。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它名气大,特别在血液病方面很有研究。办住院那天,给老爷子会诊的教授看他衣着整齐、又戴副眼镜,于是问他:你是高干吗?是高干就住高干楼。老爷子回答:不是。接着那教授又问:你是厂长经理吗?是厂长经理就住保健楼。老爷子回答说:我是普通老百姓,不是高干不是大款。那教授说,那你就进住院部吧,不过没有病床,只能住加床(就是在走廊里临时搭起的床铺),床位费、护理费却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让坎坷了一辈子的老爷子住在人来人往、喧闹不堪的过道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因此我走出住院部,找找看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病房。
  
  这座医院有三个地方可以住院,一是四层楼高的“干部病房”,我以前去过——不是自己住,是探望一个生病的领导——虽然外表朴实,但里面条件极为舒适、设备齐全,连病房也分为卧室、会客室两间,病区人很少,显得非常安静。由于患者多为各级领导干部,这里的护理也周到,医生、护士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甚至不乏讨好献媚者。但这是高干病房,不但收费昂贵,而且还有级别限制,以前只准某级别以上干部住,现在虽然有钱也能住,但一遇有领导住院床位不够时一般病人就得腾房子。
  
  第二处就是一个合资性质的“中外合资××保健中心”,简称“保健楼”。这个“保健楼”是一栋约20层左右的高层建筑,显然是刚刚投入使用不久,装修得像宾馆一样,病房分单间和标准间。单间我就不敢去看了,只看了一下标准间,发现里面设施也的确像宾馆一样,但是病房面积明显比“高干病房”小多了,也不分什么卧室会客室。只是价格不菲:每天光房费一天就80元钱,单间更高达150元,此外护理费等也比普通病房要高多了,加起来即使不用药,每天的各项费用累加起来也有300元左右。看来,即使对于我这个在这座城市中的中等偏上收入的人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更别提一般收入者了,难怪那教授要问我们是不是“厂长经理”了。但是我还是决心让老爷子住进去,然而这个建议一经提出,立即遭到了老爷子的坚决反对:他说我不是大款,你也不是,如果你要我住那里,我就回家不治了;在普通病房有床位之前,我睡几天过道也无所谓。
  
  好在住了两天的加床之后老爷子有了正式的床位。这是一个只有30平米的房间,长6米、宽5米,里面放了8张病床。由于房间小、床位多,里面拥挤不堪。试想,8张病床,每张宽约90公分,长约1.9米,床与床之间仅有0.6米的空挡,中间只有宽1米左右的过道,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却要挤上至少16个人(8个病人和每床至少一个陪护人员)。由于血液内科住的都是白血病、骨髓瘤和红斑狼疮等重症病人,很多病人生活不能自理,排便、进餐都在病床上,拥挤的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恶臭;入夜,重症病号的呻吟声、哭泣声,陪护人员的鼾声搅在一起让人难以入睡。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久了,真是没病也他妈的要待出病来。
  
  不幸吗?不,我们已经够幸运了。因为我们毕竟还有张病床来治病,毕竟还有一定的收入来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真正不幸的是,那些明知道病魔一步步夺走亲人的生命却无力救治的人,那些眼睁睁地等待死亡来临而无可奈何的人们。和他们相比,我们已经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了。在陪护老爷子的日子里,我发现一个奇怪现象:经常有人坐在住院部楼梯上哭泣,有时甚至是全家抱头痛哭。开始我以为是得知亲属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因为悲伤而哭,自己也面临同样处境,因此就顾不得他们啦。可是后来有一天老爷子告诉我,那天他看到有母女俩抱头痛哭,就去安慰她们几句,结果发现她们是因为女儿得了白血病,来住院部一打听那天文数字的治疗费让她们根本无法负担,因此才伤心哭泣。那天老爷子一晚上心情都不好,紧锁着眉头,饭也没吃几口。“解放五十年了!穷人还是看不起病!”老爷子痛苦地说,“这是什么世道?有权有钱的人乌龟王八吃腻了就吃金子,可穷人得了病只有等死!”接着,他回忆起七十年代他的一名工友因为铁屑插进手掌中化脓引起败血症,局医院没法治立刻就送到铁路总医院,还派了三个人轮流招呼。“要是现在,他只有等死了!”老爷子感叹道,“他治不起!”
  
  可是,就在同一所医院里,别墅式的高干楼掩映在绿树红花中,显得那么高贵;新落成的保健楼还似乎散发着一种油漆未干的味道,就象个暴发户那样显得那么富态;可是,这两个地方人总是那么少,而与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低矮破旧的、灰黢黢普通病房里的人始终川流不息。此情此景,真让你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阶级差别和阶级对立。老爷子触景生情地说,这才叫“三个代表”呢——高干病房代表先进文化方向,大款病房代表先进生产力,而散发着恶臭的普通病房,代表的是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而那些看不起病的普通农民、下岗工人呢?谁代表他们?
  
  滑稽的是,当我走出医院的大门,居然还看到医院大门上刻着几个红底镏金的大字:“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我感觉到这真是他妈的一种绝妙的讽刺。回家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后来我披衣来到书房,难忍心中悲愤,针对残酷的现实创作了一则民谣《四等公民》:
  
     一等公民是公仆,高干病房真舒服;
     病房要分里外间,环境幽雅似别墅;
     半是疗养半治病,十万百万国家出;
     看完电视打电话,还说条件太艰苦。
  
     二等公民大老板,高级病房赛宾馆;
     家具电器皆具备,护士小姐送温暖;
     要说存在啥遗憾,只是自己得买单;
     虽说要价太离谱,投入产出还划算。
  
     三等公民老百姓,挤张病床来保命;
     八人一室虽拥挤,不睡过道还庆幸;
     医生护士冷冰冰,差一分钱把药停;
     不管治好治不好,一生积蓄要用净。
  
     四等公民是穷人,有病无钱莫进门;
     救死扶伤啥玩意,是死是活无人问;
     一家老小抱头哭,回家等死何堪忍;
     朱门酒酣美人醉,路有冻死病死人!
  

三、冷血医生
  
  去医院次数多了,才知道这所医院住院部里的医护人员主要有这么几类:主治医生,管制订方案、开药,基本上是固定的,但除了早上查房平时很少能见得到;管床医生,主管临床一些日常事务,基本上由下级医院的进修医生担任,流动性很大,每次去都换新人;护士,进行日常护理,如注射、量血压、测体温等等。此外,还有一波波的实习学生。
  
  负责老爷子所在这个病房的主治医生姓臧,据说是个什么出国渡过金的医学博士,大约三十六七岁就混到了教授职称。此人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保养的很好。刚住院,因为他是主治医生,我们觉得老爷子的性命全指望他了,因而对他实在是抱着感激涕零的心情,好话说了一箩筐,把他想象成一位“白医天使”。然而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大错特错了。
  
  因为这是一所医科大学附属临床医院,因此这里的实习学生特多。臧教授经常在查房时领着一大群学生来病房实习。老爷子住院的第二天,臧教授就领着一帮唧唧喳喳的学生来了。令我无比惊讶和气愤的是,他居然当着病人的面陈述病人的病情,旁若无人地介绍病人病情发展会怎样,甚至预测病人还有多长时间可活。我现在还记得他在介绍到我老爷子的时候说的话,大致是这样的:
  
  这位病人得的是多发性骨髓瘤,是由于浆细胞增生引起的。得了这种病,浆细胞会腐蚀人的内脏和骨骼,随着病情的发展,会出现心、肺、肾脏等器官的坏死和衰竭,骨骼会形成蜂窝状空洞,导致多处骨折,引起病人的巨大痛苦。一般而言,得了这种病存活期是一至五年……
  
  当这位保养得很好的“白医天使”兴致勃勃地向他的学生说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时,我就坐在旁边,老爷子也清醒着,尴尬地微笑着,只有当儿子的才看得出来老爷子笑得多勉强。虽然以前我和母亲都知道得了这个病会是什么后果,但是为了老爷子的情绪,我们一直没敢告诉他,只是跟他说化疗可以维持至少五年,最长的十几年。老爷子听我们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已经六十六岁了,再活五年十年七十多岁已经够了,所以一直没啥心理负担。但当这位冷血的大夫如此讲解以后,老爷子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亏得老爷子一辈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心理还承受得住,那些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病人,听到这种他妈的丝毫不讲职业道德、不顾病人感受的混帐话以后,会怎么样?!
  
  我曾经读过日本左翼作家森村诚一写的一本描述日本关东军“七三一”细菌部队的书——《魔鬼的乐园》。里面有一个情节,就是七三一部队的“科学家”们,将他们用于冻伤实验的“马路大”(日语“圆木”的音译,指人体实验用的活体)的严重冻伤的手指展现给学生们看,再用棒子敲击冻得发硬的手指,霎时皮肉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魔鬼科学家们讲解道:“冻伤就是这个样子……”而眼前的景象,就使我联想起《魔鬼的乐园》中的那些人面魔鬼,他们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异曲同工吗?难道不是同样的残忍与冷酷吗?而这些普通病房的病人,不正和七三一部队里的“马路大”们一样无助与不幸吗?
  
  不,这还不算是残忍的,残忍的事情还在后面。老爷子这个病需要经常抽取骨髓化验浆细胞比例,因此要做骨穿。以往老爷子做骨穿在门诊进行,一个熟练的护士3秒钟就可以做完,除了刺进骨头的一刻有些疼痛感外,基本上做完就可以走人。自从住院以后,臧大夫说骨穿要在住院部做,当时我们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谁知做骨穿那天臧大夫领来一帮实习学生,让学生做骨穿。那帮学生都还是菜鸟,拿着筷子般粗细的钢针在老爷子腿上扎了半天也找不到地方,这个不行换那个,前后换了8个学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扎出了东西。可怜老爷子疼得汗珠子直滚,又不敢大呼小叫。那次骨穿以后,老爷子一个多月不能下地走路。然而邪门的事情还在后面,那次结帐时,那些个王八羔子实习学生们轮流骨穿时戴的8副手套居然要我们买单,而且还算8次骨穿费用!这是他妈的什么逻辑?!
  
  残忍吗?不,这不算最残忍的,最残忍的事情还在后面。老爷子第一次化疗时,病房有个在校大学生,好象是冶金学院的,2001年时才20岁,长得眉清目秀,只可惜得了白血病。这个大学生是家中老幺,生下来没几年就死了母亲。他爹是个肤色黝黑、面黄肌瘦的农民,由于妻子早逝,靠种几亩地辛辛苦苦地把两个儿子都送上了大学,家庭的条件可想而知。据他讲:校方已经几次三番找他儿子谈话劝其“退学养病”,儿子不明白这事的分量,也就和父亲商量。老父亲一听就明白这是把他们往外推,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后来学校耍赖,干脆不给钱治病了,在老农民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后,医院停了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一天天走向死亡。由于血小板急剧减少,一天夜里大学生七窍流血,流出的血顺着床掉到地上滴滴答答作响,声音和血腥味惊醒了我母亲。母亲急忙到护士房叫护士来,护士小姐看了一眼说:“得输血小板,可是他没钱了,我们也没办法。”母亲说那不能眼睁睁看这孩子这么流血死掉啊?护士小姐回答说,“那怎么办,一袋血小板得1500块,我们不交钱药房也不给药啊。”我母亲急忙叫醒了其他几个病人家属,其实她们也没睡着,几个做母亲的人出于母爱,最后大家凑份子凑了1500块钱交给护士小姐买了一袋血小板给这孩子输上,算是止住了血。但是第二天,还是死了…….
  
  对,没有钱立刻就停药,哪管你是死是活?这是“医疗产业化”以后医院的规矩。产业化么,人家是要讲究赚钱的,这年月到哪他妈的找雷锋去?曾经有好几次,因为家里预付的帐单没钱了(有时候你根本想不到怎么会这么快没钱)立马给我老爷子停了药,于是我母亲打电话给我让我送钱过来,啥时候钱送过来啥时候才打针,于是乎要打到凌晨……
  
  冷血医生第二天早晨查房,看看地上未干的血迹,只是皱了皱眉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斯大林曾说...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现在则说“...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而我看我们这位“白衣天使”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一种不懂得任何怜悯、任何情感的特殊材料制成的冷血怪物。
 楼主| 发表于 2003-8-14 17:3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谋财害命
  
  从2001年3月到2002年3月,我们家老爷子在××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一共化疗了11个疗程,每次疗程多则一万六七千,少则七八千,一共花掉了十万块。虽然我和我姐工作都还算可以,但如此昂贵的治疗费用很快使得我们全家捉襟见肘。
  
  治疗真的要花这么多钱吗?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根本不是!我们家老爷子自2002年转院到省人民医院以后,现在每个疗程花费基本上维持在3000元左右,而且每次费用变动都不大。那么,冤枉钱究竟是怎么花出去的?根据我的调查,发现有以下几个途径:
  
方法一,离谱的药价。
  
  以我老爷子必须不断服用的抗病毒药物双黄连口服液为例,同是一个药厂、一个牌子的这种口服液在××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定价是27元一盒,在××人民医院定价是16元一盒,而在药店里卖7元一盒。要知道,现在的药店也不是学雷锋的,药店也要赚钱,可是在医院里的要价,竟然是同样赚钱的药店里价格的400%!别小看我们温文尔雅的“白衣天使”,他们定价的想象力连超现实主义诗人都会望洋兴叹;别小看我们貌似忠厚的“健康卫士”,他们的奸诈连市场上的奸商都自愧不如,别小看我们手握手术刀的“生命守护神”,他们手里握着的可是宰人的大刀啊!
  
  这是偶然现象吗?不是!我老爷子在这个医院所用的全部药方子,都比药店里的贵很多!只有这一家医院感这种黑心勾当吗?不是!据报纸登载,前不久成都几家药店掀起了药品降价风潮,这对于一些贫困的患者来说无疑是个福音。然而不久,成都一家大医院就召集由药商、各大医院药房、有关物价部门参加的联席会议,要求药商和药厂不得再向低价药店供药,否则医院就停止进该药商或药厂的药品。由于80%的药品是通过医院送达患者手里的,药商得罪不起,因此只有全部答应。一次药品降价行动胎死腹中。我们不禁问道:作为“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的医院为什么要把对患者有好处的药品降价扼杀呢?这是因为医院已经变成了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了。医院是药品流通中的一个特殊环节:一方面对于药厂,它是买方市场,药厂必须巴结医院;对于患者,它又是卖方市场,因为患者必须唯医生命是从。这样特殊的地位,导致了医院拥有无限权力,既可以低价买进,也可以高价卖出——这是不正当竞争,必须有法律限制其暴利。君不见,这几年医院越修越漂亮,“白衣天使”们的住宅档次节节升高,腰包也越来越鼓,食有肉,行有车——他们是又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只可惜,他们的富裕是建立在穷人无助、残酷剥削患者的基础上的。
  
  每当我经过医院门口时,我都会感慨万千。那些拒绝收治贫穷病人、变着法坑骗患者钱财的医院,怎么好意思在大门上画上红十字爱心标志?依我看,最好直截了当地改成一个孔方兄加一把大刀好了。
  
  那么,药店究竟有多高的利润?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了一个制药集团的董事长,他们主要生产vc片剂和其他一些抗生素。跟他见面那天恰巧我的一个朋友生病,买了一盒抗生素吃。董事长见到这盒药以后问多少钱买的,我朋友回答说二十多块一盒。董事长笑了笑,说:你知道这药成本多少钱一盒?两块。我和我朋友登时目瞪口呆。董事长无奈地说道,现在药品流通环节实在太黑了,一方面我们药厂出厂价压的很低,药厂利润非常少,很多老的制药企业都破产了;另一方面患者购药价格奇高,很多患者吃不起药、看不起病。钱都被医院和批发企业赚走了。现在一般的药,成本价与售价(药店)之间至少有400%的利润空间,有的甚至是1000%的空间;而在医院里更高。
  
  就这么着,我们被这些白盔白甲的大刀客宰掉了不知多少钱。
  

方法二,黑心的处方。
  
  由于近年来曾有很多良心未泯的医药代表站出来揭过黑幕,医药代表的问题许多人已经有所耳闻了。然而,医药代表主攻对象——医生——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揭黑幕的。对,行贿的医药代表有脸上挂不住的,可是受贿的医生却没有一个脸上挂不住的,可见白盔白甲的大刀客们心理素质有多好。但是,仅从我老爷子在××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的经历来看,我们不难发现那只开出黑心处方的黑手。
  
  老爷子在这个医院进行化疗时,每次化疗的用药,最贵的不是化疗药物,而是五花八门的辅助药,有护心的、护胃的、护肝的、护肾的……白衣天使们的解释也很理直气壮,化疗药物等于毒药,如果不用这些辅助药会对人身体有很大损害。我们做晚辈的最怕老爷子受罪,只好赶紧让人家开处方。但是当老爷子转院到省人民医院时,人家医生却说,这些所谓的辅助药,除了前两次化疗时要使用以免得对身体有刺激外,以后疗程则需要根据病人反应确定,一般身体好、反应小的就应该停药。根据我们家老爷子的反应情况,可以说第三个疗程以后完全没必要用药了,也就是说,以后9次化疗中的辅助药都他妈的是被坑了!
  
  每次化疗结束后,老爷子都会出现高烧症状。其实,包括老爷子,每个化疗结束后的病人都会发高烧,这是身体对化疗本身的正常反应。现在我知道对付这种高烧,只用给病人肛门塞一种退烧药就可以了,两天以后保准退烧。可是当时我们哪知道这个?当白衣大刀客说这需要输抗生素、留院观察时,我们只能诚惶诚恐地照办。本来老爷子得这个病之前很少病,打廉价的青霉素就特管用,可是白衣大刀客又说青霉素已经不行了,得打一种叫“舒服申”的特效抗生素,每针150块,一天要两针。于是乎,每次化疗完了都要打6针“舒服申”,900块钱药钱加其他乱七八糟费用,一次就要1100多块,11个疗程,有10个疗程如此,其间,还要靠那种五毛钱的退烧药退烧。只是最后一个疗程老爷子坚决不肯打“舒服申”,化疗完立即出院回家,我们才发现其中的奥妙。现在由于用“舒服申”太多,老爷子打一般抗生素已经产生了抗药性,完全没用了。
  
  还有,医生每次都给老爷子开一种叫“贞芪扶正颗粒”的药,说持续服用这种药对于改善人体状况,增强免疫机能非常有用。这药在该医院售价45元左右,累计一年老爷子一共吃了100多盒,共花去了大约5000元左右。后来我们才发现,“贞芪扶正颗粒”属于一种“万金油”性质的药,虽却有改善免疫功能的作用,但实在不是治疗的必备药,也对治疗结果没有直接关系。而且这种药出厂价仅7元左右,在医院却以高出其出厂价的6.5倍的价格出售。由于此药利大,这家医院除了小儿科以外所有的病房都在向患者推荐这种“万金油”。
  
  有一位在医院药房工作了几十年的老药剂师,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思考,写了一篇名为《医院药价为何居高不下——一位老药剂师的思考》的文章,从医院的角度给我们说明了离谱药价中的奥秘。以下就是我从中摘录的部分内容:
  
  我在药房工作40多年,从配药到制药基本过程我都了解。依我看目前药价居高不下有以下原因。首先是由卫生部颁发的《中国药典》、《基本药物目录》难以执行。医务工作者都知道,《中国药典》和《基本药物目录》是经过专家反复论证后颁布的,具有权威性。而事实上,目前在执行过程中却变了味。比如说,对于一般感冒所采用的基本药物———阿司匹林,每片只有两分多钱,医院不是没有,但医生在开处方时,却说没有。患者不懂医,只好任凭医生开高价药。一盒10片装“巴米尔”6元多,其成分就是“阿司匹林”。又如,缺铁性贫血常用药——硫酸亚铁,过去1元钱可买100片,如今在医院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商品药“福乃得”,每板7粒价格为20多元,其成分还是“硫酸亚铁”加上若干维生素(价值几分钱)而已。再如,当前盛行的“补钙”药从医疗角度看,100片乳酸钙或葡萄酸钙加服维生素ad总共不过几元钱,其疗效不亚于每瓶30片40多元的“××钙”之类(注:此类药品的成分其实就是普通钙加维生素ad)。医院一般不给患者开普通钙片加ad,而热衷于开高价的“××钙”之类。更让人气愤的是,对于一些青霉素适应症患者,几角钱一支的青霉素理应首选,却偏要你打近百元一支的进口药,一些并非疑难病症的普通疾病,动不动就要你作ct检查等等……患者不懂医,若实在看不起病,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其次是医德医风太差。我早期从事药房工作时,药品价格一直很规范。那时在医务工作者的心目中,医德医风是至高无上的,药品毛利率被严格控制在15%至18%,即使医院自制的药剂,也不得超过成本价的50%,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将被视为犯了政策性错误。有些患者盲目追求用好药,医生还得耐心地作合理用药的宣传工作。如今却出现了怪现象:不作科学宣传,反倒搞价格欺诈,改了名称的普通药,价格竟翻了上百倍没人管,就连医生们对此也很有看法。明明知道“巴米尔”的成分就是“阿司匹林”也无可奈何。因为医院没有“阿司匹林”,只有“巴米尔”。不少医院为了鼓励医生多开高价药,竟把处方权与医生的经济利益挂钩,强迫医生做违心事。更令人气愤的是,许多药品的出厂价并非实际出厂价,批发价也非实际批发价,“暗箱操作”是各级医疗管理部门心照不宣的问题。厂家有厂家的苦衷,医院也有苦难言,其结果是纵容了暴利行为大行其道。据我了解,一种名叫“迪恩安”的干扰素,每支50元,还包含了邮资费(该厂是卫生部批准的专门生产干扰素的厂家)。但在一些大医院见到的另外一厂家生产的干扰素,品质一样,每支价格却在180元。后中央电视台曝光了此事,该药才恢复了正常的零售价格(每支66元左右)。显然问题主要出在流通环节上。中央电视台不可能对每一种药都追踪曝光。常用的抗过敏药“特非拉丁”,出厂价每板3.5元,到了医药公司手里就变成了7.3元,到了医院每板就是10元。常用于冠心病的药物“卵磷脂”,在医药公司的批发价为每瓶91.30元,其实出厂价每瓶是50元。医院50元购进,零售价却卖到每瓶107元,翻了一倍。肝炎用药“病毒唑”,出厂价每板6元,经医药公司一倒手,再到病人手里每板就成了16元。这中间的暴利谁来管呢?
  
  就这么着,我们又被白盔白甲的大刀客们黑心的处方坑走几万块钱。
  
方法三,真实的谎言。
  
  当老爷子化疗到第8个疗程,浆细胞已经从最初的60%降到3%,到第10个疗程,浆细胞更降到1%左右。现在我们知道,当浆细胞降到3%以下就应当暂停化疗而改用肌肉注射干扰素,就可以有效地减缓浆细胞上升,等浆细胞上升到10%以上再化疗。这样既可以大大节约治疗费用,也可以减少化疗次数,也就避免化疗给病人带来的痛苦。然而,白衣大刀客们却根本不跟我们说实情,而是继续要老爷子不断化疗,目的只有一个,赚钱呗。
  
  根据我的观察,白衣大刀客们对我们病房中的很多人都隐瞒实情。一位住我老爷子邻床的退休工人,因为在家杀鱼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没有当回事却引起了破伤风,又由破伤风转为急性白血病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老工人一直高烧昏迷着没醒过来,无论用什么方案就是没法退烧。一般而言,急性白血病基本上治不好的,也活不了几天,在这种情况下有点良心的医生就应当建议如果家庭条件不太宽余的话最好意思一下停止治疗算了。那一家子人很亲的,根本摸不清医院套路的老伴就央求医生用最好的药。这正中白衣大刀客们下怀,人家巴不得给你用好药呢,那样回扣大大地有。于是乎什么贵药都用了,短短四十天时间里花掉了20来万,花掉了那家子最后一个子儿,停药了,最后回家等死去了。那家属临走时质问白衣刀客——为什么从来没跟我们讲过他的病治不好?白衣刀客回答倒也理直气壮:不是你们要我用最好的药吗?我尽力了,治不好我也没办法。就这么着,维持了老人家四十天没醒过来的生命,用掉老两口和子女的全部积蓄,这家子人恐怕连给老人家办后事的钱都没了。
  
方法四,多余的检查。
  
  现在到医院看病,白衣刀客们首先要让你做一个又一个检查。本来检查作为诊断的依据是无可厚非的,但是问题是,白衣刀客们为了多赚钱,让你做很多完全不必要的检查。有些检查是不过是多花几个钱而已,比如心电图;有些检查则是有害的,比如x光透视。
  
 我们家老爷子自从住进××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各种检查就成了家常便饭。反正我们患者和家属也不懂那些检查是必要的,那些是不必要的,人家让查就查呗。但是至少有两回他们让老爷子做了完全不必要而且有害的检查,一次是要老爷子做骨扫描,花了600多块。其实老爷子这个病医生也知道肯定是要侵蚀骨头的,浆细胞控制住了,骨头就好些;浆细胞升上去了,骨头就被侵蚀。可白衣刀客还是要老爷子去骨扫描,扫描了就完了,什么结论都没有,什么用也没有。还有一次是个实习学生,突然给老爷子开张单子要老爷子做胸透。其实老爷子住院前、住院后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次胸透了,干吗冷不丁的还要胸透?老爷子不去,那学生失望地走了。我估么着,那学生估计是打算了解了解骨髓瘤病人的胸部状况,可惜老爷子没满足他的好奇心。
  
  就这么着,通过五花八门、完全不必要的检查,我们又被白衣刀客们骗走不少钱。
  
方法五,迷人的帐单。
  
  这世界上有很多未解之迷,而医院的帐单就是这未解之迷中的一个。每次从医院拿来帐单,我和我母亲都像研究古埃及象形文字一样得仔细揣摩、研究一番,但是往往还是一头雾水。间或也有例外,比如前面我曾提到的8个实习生的手套和8次骨穿费用问题,我们看出来了,与医院交涉后医院不得不没好气地退还了这些钱。然而还有很多我们无法弄明白的问题,比如明明没有开空调却要收空调费等,我们无法找到答案。不过有一条永恒不变的定律,那么这些迷人的帐单无一例外是“错误地”多收了患者的钱,而不会“错误地”少收了患者的钱,假如你能发现问题的话。医院的“错误”也是这么可爱,永远只是“毫不利人,专门利己”。假如我们的国有企业也会犯这种“美丽的错误”,那国有企业没有一个会亏损的。当然,帐单上这些迷团所涉及的金额要远远小于前面几个因素的金额,和它们比起来,迷人的帐单只算是“温柔一刀”。
  
方法六,自费的试验。
  
  两年前一天我乘火车到北京出差,卧铺对面恰好是一个研究生毕业不久刚分到北京某大医院的女医生。由于彼此年纪相仿,很快我们就混熟了。女医生大约是刚出校门不久的缘故吧,尚良心未泯。她告诉我一个惊人的内幕:在西方国家,当一种新药或新的治疗方法投入临床试验以确定其疗效和副作用时,必须明确告知患者,取得患者同意后免费进行治疗,对试验出现的风险也要负责到底;而在我国,医院从来都不会明确告诉患者这是临床试验药品,也决不会因为是充当试验实体而对患者减免任何费用,这已是国内医院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这位女医生非常难过地表示,医生们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展医学试验,违背了医学的基本道德;在患者付费的的情况下进行科学研究,名利双收而又不承担任何风险;她对医疗界的这种黑心做法感到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写到这里,我想起前两年某地出的一个事,一个得了白血病的研究生,本来攒了10万元准备做骨髓移植的,结果相信了某医院某教授的一种白血病的新治疗方法,花了10多万元以后,病情反而加重,结果这个研究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捅了这老教授四五十刀,后来这研究生被枪毙了(其实枪不枪毙无所谓,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因为他的钱已经用完了)。现在,熟悉了医院内幕的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地说,这位被害的“教授”绝对是根据国内医疗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把这位研究生当作自费的试验活体了,那位研究生准备骨髓移植的钱被试验用光试验却失败了,研究生对生活绝望了才对这个白衣刀客展开报复的,只可惜了那位风华正茂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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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8-14 17:36: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死里逃生
  
  逐渐我们也看出来了,虽然白衣刀客臧教授据说是什么全国有名的血液内科专家,但人家的主要精力根本不在给患者看病上,人家很忙,忙着发表论文,忙着研究新的治疗手段(当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般这种研究都有一个类似湖南研究生那样一个自己付费的倒霉蛋充当试验活体),忙着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忙着升官——就在老爷子住院的一年里,臧教授从血液内科副主任荣升为主任。虽说××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医院,里面专家教授济济一堂,但我们终于明白那些专家教授根本不是给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看病的。老爷子的化疗方案其实早就定了,无非是长春新碱、阿霉素、表阿霉素三种轮换着用,每次真正负点责的不过是走马灯似地更换的管床医生。
  
  我们家老爷子由于这个病导致极度的骨质疏松,骨头很脆,因此很多日常生活中的基本动作都做不了。按理说做医生的你得告诉我们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可是白衣大刀客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一句。有一次我老妈追着他问,他竟然头也不回边走边说“烦死了,烦死了!”由于我们始终没能从这人口中问出来究竟该怎么注意防护,结果虽然我们百般小心,还是出了意外。2002年春节时候老爷子因为蹲下去修电炉子,蹲的时间太久,竟然导致脊椎骨骨折,长达半年时间里老爷子动弹不得,一动疼的嗷嗷直叫。脊椎骨折导致浆细胞急剧升高,这次住院花掉了我们一万七千块。

  看着老爷子那遭罪的样子,再看看白衣刀客们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我寻思着这个医院不能住下去了,于是向单位求援。单位领导也非常热心,找了省人民医院领导,老爷子转到了省人民医院。由于转院时领导打过招呼,所以省人民医院按“保命”原则来给老爷子治病。和××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比起来,省人民医院的大夫真是尽职多了,医嘱非常细致,也使得我们明白了在××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究竟花掉了多少冤枉钱,老爷子受了多少冤枉罪。
  
  其实这世界还是有好人的,至少省人民医院血液内科几个大夫就不错。每次老爷子去化疗,他们都非常热情,细致地询问病情,并且根据病情会诊制订方案。老爷子由于化疗次数太多,对长春新碱、阿霉素、表阿霉素等化疗药产生了抗药性,几位医生专门开了一次会确定了一种“鸡尾酒”疗法,用后老爷子恢复的相当不错,骨折的腰也长好了;而且在化疗将浆细胞控制在3%以后就立刻改用干扰素,同时减少了不必要的检查和辅助药物,使得老爷子化疗次数比第一年减少了一半,治疗费则从第一年10万元降到第二年的2万多元。
  
六、人妖之间
  
  我们家老爷子在××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临床医院的遭遇难道仅仅是个偶然的、孤立的现象吗?不,不是。我随随便便地浏览了一下互联网,就发现一大堆多关于白医刀客们的逸闻趣事,现随便摘录几条,以飨读者。

  ※“医院只认钱,不认人。”——仅仅因为深更半夜未带足现金,渝州大学陶国林老师在押光身上所有钱物后,仍眼睁睁看着自己患急性阑尾炎的学生得不到救治,其中一头发花白的医生竟作答:“我们只认钱,不认人。”(中新网重庆5月16日消息)
  
  ※四家医院拒绝收治 三岁幼童烫伤惨死——因乌鲁木齐市4家医院拒绝收治,不慎被开水烫伤的3岁幼儿刘光祥,在父母抱着他奔波4个多小时后休克死亡。(《人民日报》)
  
  ※花季少女魂断手术台 揭开医院“倒卖病人”黑幕——南京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仅为一个小小的鼻科手术,就被夺去了性命。一些黑心的名医院专家“倒卖病人”收黑钱的内幕由此牵出,中国现行卫生体制的一些弊端也因此显露。(《中国妇女报》 2001年12月20日)
  
  ※内蒙古医学院附属医院,非典病人就医被推诿——7名疑似非典型肺炎的病人16日在内蒙古医学院附属医院就医时,医院因他们交不出钱,在长达6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没有采取任何救治措施。(2003年4月21日新华社电)
  
  ……
  
  还是那样一句老话,这只是白医刀客们无数动人故事中最具新闻价值的那部分的冰山一角,而类似我们家老爷子的遭遇早已司空见惯,是不值得上新闻的。
  
七、悲惨世界
  
  按理说我们家老爷子有公费医疗,但是由于单位持续十几年处于半死不活状态,老爷子的医药费报销也就变成了一个画上的饼子,实在无法指望。由于没有钱,他们单位到现在医药费只报销到1994年的,好多老工人,人都没了好几年了,医药费也没有报销。是啊,活着的都养活不了,那有功夫顾得上死了的呢?虽说现在有医疗保险,但是他们单位就是交不起医保的“入门费”,于是乎只有拖一天算一天了。
  
  2000年世界卫生组织在对191个成员进行的医疗卫生公平性评价中,中国排在倒数第四位。仅比巴西、缅甸、塞拉利昂稍强,属于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国家。而一向被我们看作“贫富悬殊极大”的印度却排名第43位,远远超过我国,其它发展中人口大国如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埃及、墨西哥都排在中国前面。应该说,在目前的中国,卫生发展的不公平性,尤其是城乡卫生差距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中国官方统计数字也显示穷人健康状况在恶化。过去15年来,中国结核病增长四倍,过去四十年来一直下降的婴儿死亡率也在贫穷地区上升,而一些早已消灭的地方病如血吸虫病等也卷土重来。尽管中国政府免费提供免疫疫苗,但由于农村诊所要收取“管理费”、“针头费”和“针管费”,贫穷地区免疫率也在下降,有些地区甚至降低到非洲撒哈拉沙漠之南地区的水平。
  
  “小病忍、大病挨、重病才往医院抬”,“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这些顺口溜表达了群众无钱看病、因病返贫的无奈与辛酸。而据广州市统计局“万户居民调查网络”最近进行的题为“市民与社会保障制度”的抽样调查显示:有95.8%的被访者不同程度地担心今后无钱看病。在我国经济相对发达的广州市,尚有如此高比例的群众担心自己无钱看病,那么广大内地欠发达地区群众的医疗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八、万恶之源

  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我极少听说过有看不起病的情况。当时农民的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一般的城镇居民,没有哪家把看病当作洪水猛兽来看待的。我不是指公费医疗,而是指那时低廉的药价和治疗费用。那时有个头疼脑热的,花几块钱,甚至几毛钱就可以治好。由于当时农村与城市收入差距比现在小的多,因此这样价格低廉的医疗服务农民也消费得起。
  
  然而从90年代起,一股名为“医疗产业化”的妖风破门而入。之所以说“破门而入”,那是因为这项所谓的“改革”根本就不是人民群众所需要的(比如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而是一小撮不知道哪里来的、看不惯公费医疗和廉价医疗卫生服务的“精英”们强加给人民的。从那时起,医院的收费几乎以每年20%以上的速度持续增长,高于同期居民收入增加速度4倍以上。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国的医疗体系出现了极度的异化:一方面医疗从业人员迅速暴富,另一方面广大居民医疗费用支出暴涨,因病致贫、无钱看病的事例从时有发生变成了普遍现象。
  
  无论鼓吹“医疗产业化”的精英们如何巧舌如簧,医疗产业化给亿万人民群众酿成的健康惨祸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据2000年7月27日《经济参考报》载:从1993年到1998年5年间,我国居民发病率上升了7.3%,但就诊比率却下降18.8%,因为相当多的城市居民有病不看;根据同一份资料调查显示,在城市中有32.14%的患者因经济原因不敢去医院,63.13%的应该住院治疗的患者不敢住院,这些数字均比前几年有较大提高。按理说这些年经济发展了,居民的健康状况应该有所改善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发病率上升而就诊率、住院率下降的局面呢?这组数据表明了一个不争的残酷现实:越来越多的老百姓看不起病,生了病也是在无奈中等死。
  
  那农村呢?那些生活在“广阔天地”里的、一年收入仅有几千元的农民呢?他们得了病怎么办?我在医院见到的一家家抱头痛哭的人只是冰山的一角,还有千千万万个人间惨剧我没有看到。
  
 “医疗产业化”给中国人民健康带来的惨祸远远不止无钱看病、因病致贫这两项。由于“医疗产业化”之后,有关医疗产业的产品利润丰厚,引来了无数投机者进行“医疗产品开发”。为了降低成本谋取最大利润,很多这样的投机者在连最起码的卫生条件都不具备的情况下盲目开工,给人民健康带来了巨大危害。重复使用血液透析器导致患者染上肝炎,输入不洁血液导致患者染上爱滋病的恶性事件时有报导。特别是,由于大搞所谓“医疗产业开发”,河南省上蔡县出现了好多村庄整村人因为卖血导致患上爱滋病的恶性事件……我不禁想起了毛泽东的《七律二首·送瘟神》,“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这不正是“医疗产业化”下我国一些地区现实的写照吗?!
  
 “医疗产业化”把“救死扶伤”这一医学界的古老箴言抛到了九霄云外,把医生这一崇高的职业变成了形同骗子手、杀人犯的冷血怪物,“医疗产业化”把人变成了鬼——把白衣天使变成了毫无廉耻、毫无人性的吸血鬼,又把千百万患者变成了冤魂。
  

九、恶有恶报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2003年上半年,报应终于来了。伴随着sars的大面积传播,我们的白衣刀客们遭到了一次报应。sars从2002年年底的地区流行,酿成了2003年上半年全国性的大流行,也可以说是对“医疗产业化”的报应。虽说sars在全世界很多国家都有发现,但惟独在中国却酿成了全国流行的惨祸。相比之下,在加拿大、新加坡等国家流行的规模要小的多,甚至在远比我们穷的越南,sars也被很快控制。有人据此断言说,sars是专门针对中国人的“基因武器”。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而是认为这是“医疗产业化”的必然恶果。
  
  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医疗产业化”下sars流行的路线:2002年11月,出现了一种从野生动物转移到人的冠状病毒,随即出现了第一例sars患者。由于对这种新疾病缺乏认识,sars病毒可能就在患者入院前后传染给了其他人。这些被感染者有些有钱就医,有些却没有钱,于是乎被医院拒收,只好游离于社会上,造成了更多的感染者。有些感染者自感来日无多,乘交通工具返乡,造成了病毒向全国扩散,传到了山西、河北、内蒙古,以及首都北京……要不是最后中央下死命令对sars患者无偿治疗以及强制隔离疑似病人,继续按照“医疗产业化”下的必然模式进行治疗,我真不敢想象现在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和一般的疾病所不同的是,sars病毒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和传染力,因此本来打算从sars患者身上狠捞一笔的白衣刀客们也不幸被传染了……实话实说,当我从媒体上得知医务工作者占全部sars患者第一位的时候,我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就是报应啊……
  
 当然,我的幸灾乐祸是一种不正确的情绪。这次抗击“非典”,医疗工作者中确实涌现出不少可歌可泣的事例,令人感动。但是,这并不证明医疗队伍整体职业道德有什么提高,只能证明医生中也有好人而已,毕竟直面非典、经受住考验的医护人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现在灾难好象已经过去了,一切照旧……
  
  灾难并不可怕,人类历史也是一部与灾难抗争的历史。可怕的是对灾难缺乏深刻的反思,假如不立即废除祸国殃民的“医疗产业化”,那就等着一场更大的灾难来临吧。
  
十、并非无药可救
  
  以前,有些人总是以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来反对政府对医疗卫生包揽太多,这种托词实际上没有道理。2000年中国卫生总费用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3%,略高于世界卫生组织规定的5%的下限。其中居民个人支出高达60.60%,而这一比例在发达国家是27%。即使排除发达国家,这个比重在其它国家也低得多,包括最不发达国家。如果世界上最穷的国家都能由政府负担近60%的医疗卫生费用,经济欣欣向荣的中国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2002年12月,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弗里·萨克斯,参加了卫生部举办的关于中国医疗卫生改革和发展的研讨会。在那次会议上他说,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2000年中国的卫生总费用占gdp的5.3%(同期美国为14%),这个数字并不低,但也不是很高。但是从政府投入和个人投入所占的比重来看,政府支出大约占卫生总支出的36%,而非政府支出所占的比重是64%。政府支出所占的这一比例是世界各国中最低的之一,中国政府在卫生筹资中的作用太小了。尽管在国际贸易等领域中萨克斯教授说自己赞成市场化和私有化,但是他认为卫生部门的市场化并不能很好的解决问题。
  
  可见,造成我国居民医疗健康状况恶化的原因除去“医疗产业化”之外,还有一个政府投入严重不足的问题,政府没有承担起它对居民医疗健康应负的职责。“医疗产业化”与政府失职互相推波助澜,造成了我们今天面临的恶果。目前,大多数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不但不大张旗鼓地搞“医疗产业化”,而且还在尽量避免让市场力量支配医疗卫生领域,不断增加政府支出在医疗总支出中的分额。而我国却反其道而行之,真让人感到困惑。
  
  清华大学国情专家胡鞍钢教授认为,低的政府支出意味着贫困人口不能获得足够的医疗服务。如果医疗卫生费用主要由个人负担,收入和财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们是否能获取必要的医疗保健服务。除非收入和财富在社会各阶层的分配相当平等,否则经济上的不平等必然转化为医疗卫生上的不平等。如果采取低收入群体由政府负担大头的做法,即使是穷人也能够享受起码的医疗卫生服务,将会有利于提高全体人民的健康水平。
  
  虽然我对毛泽东时代的极权主义政治有很多厌恶之处,但我不得不说,毛泽东时期,人民的医疗卫生事业比现在搞的好。那时从没有听说过(或者是很少听说)有病看不起的情况。即使是农村,虽然没有公费医疗,但是农民生了病,低廉的医疗服务价格使得一般农民也看得起;工人生病则有公费医疗。“公费医疗”制度有很多弊端,比如说有些人钻空子,造成很多浪费等。但是根本上来说,它是一种保证了广大工人看病权利的好制度,其作用之一就是大幅度提高了我国人民的平均寿命和健康状况。如果说要改革,那么改革的主旨就是要将人民不欢迎的弊政革除,而不是“连孩子带洗澡水”一起泼出去。危害人民利益的“改革”,必然遭到人民的唾弃,这样的“改革”必然会失败。

  
十一、结束语
  
  疾病是人类的灾难。任何得了病的人,即使一分不花,也没有人愿意得病,更不用说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了。对于任何公民来说,自己忍受病痛之苦却又要倾家荡产地治病,是一种极大的社会不公正现象。穷人看不起病,但是病魔并不因此而对穷人放一马。任何一个不同情弱者的社会,决不是一个好社会,这个社会需要爱心。既然我们打着社会主义旗号,就更应该体现社会主义不同于以往落后社会的爱心和公正。然而可悲的是,我国的现状仍然是不公正占主导地位。
  
  医院是干什么的?我认为医院的第一职责是救死扶伤,医院是体现人道主义的场所,不应该是讲 “经济效益”和“利润最大化”的企业。政府应该从财政上拿出一部分钱来用于医疗事业补贴,而且要保证这笔钱落到实处。
  
  我认为我们的党既然是全体人民根本利益的代表,就应该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总是以主人的态度高高在上地对人民指手画脚。人民生活改善、心情舒畅,安居乐业,自然不会萌生不满之心——这是社会安定必须花费的成本,这个成本比花多少万元争一个体育项目的世界第一要有意义得多。
  
  我并不一般地反对“产业化”,而是要求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产业化,经实践证明确实会给人民带来实惠,比如住房的产业化以后,大大改善了我国居民的居住环境,成功地使我国城镇居民人均住房面积从改革初期的3.8平米增加到目前的21平米,这样的产业化值得推广。但是,我坚决反对“一产业化就灵”的迷信,有两个领域是绝对不能产业化的。一个是教育,一个是医疗。因为前者涉及到社会弱者改变命运的机会,后者涉及到社会弱者的生死存亡。因此,我认为教育和医疗是“产业化”的底线,突破了这个底线,这个社会就没有任何公正可言了。
  
  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些衣着鲜亮、侃侃而谈“教育产业化”和“医疗产业化”的专家学者的时候,我都禁不住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手伸进电视掐住他们的脖子,大声质问他们:“你们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因为,鼓吹这两个“产业化”的人实在是恶毒——“教育产业化”剥夺了穷人子女受教育的权利,等于消灭了他们通过受教育改变命运的希望,而让他们永远沦为无知愚昧的苦力;“医疗产业化”则剥夺了穷人生命健康的权利。因此,我呼吁每一位尚有良心的同胞,和我一起反击祸国殃民“医疗产业化”和“教育产业化”,把它们和它们的吹鼓手们一起踩在脚下,让它们烂在泥里!
  
 “所有这一切都是会有报应的。”(狄更斯《双城记》)


(以上转自青年论坛之热点时评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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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4 23:46:2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贴子,最早我是在猫扑看到的,当时有二百多个回复,有不少争论,甚至也有谩骂。

以我对医院医生的了解,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多互相误解的成分,还有一些制度的黑锅扣在了医生的脑袋上。

一点一点地说吧,我尽量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上,尽我所知,跟大家聊聊,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当然,由于我认为作者的认识角度过于偏激,所以很多时候我的言论会处于为医生辩护的立场上,这是由于“批评本身针对原作”所限定的。


一、遭遇不幸

这一节中,描写“老爷子”半年内未能确诊及确诊后的情况。症状很简单,腹泻和高烧。

我不知道作者第几次求医时验血,但显然,如果是第一次发烧腹泻医院就要求验血、验尿、B超、X光、CT……,作者又会象后面一样骂医生“黑”了。——但不正是这个“不太必要的”验血,形成了确诊么?


二、三等公民

作者在这一节中表达了深刻的不满。可是我国的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应该用“钱”分出服务或者说享受的档次?

国家制定各种政策,法定货币,规范经济,不就是鼓励合法致富么?

所谓争取“有钱”,不就是争取更好地得到生老病死、生活质量的保障么?如果有钱没钱一个样,谁还会去努力奋斗呢?那不又是“大锅饭”了么?

作者说看到“人道主义”的金字招牌感到讽刺,为什么是讽刺呢?如果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和政府对劳动人民的关心,按照我国目前的医疗设备人均占有率、医患人员比例和人均床位数量,服务有钱人还不够呢,哪里有作者入院的地方。


三、冷血医生

这里面涉及的比较多,我一项一项说说。

关于对患者本人告知病情。

以前,医生一般不告知患者本人病情,尤其罹患重症的病人。
但上个世纪末,患者家属以“知情权”起诉医院并绝大部分胜诉,医院付出了巨额赔偿。

我想请作者想一想:是否应该告知患者其病情?

每个人对待疾病及生死的感悟不同,有的人要求自己有知情权,有的人害怕知道能活几天。
那么医生应该怎么做呢?难道能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后面说到实习医生的问题。我只能说,熟练的医生护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有的经验,都是在实践中积累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拿病人练习,拿什么练呢?拿动物?拿死刑犯?还是拿自己?

OK,如果你觉得应该用自己练,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当医生。骨穿就算可以用自己练,开腹呢?开胸呢?开颅呢?肝切除呢?心脏搭桥呢?截肢呢?

那么,我想,患者只能是更没有医生可看了。


最后说到停药。我不是很明白作者想说什么。没有钱,怎么来的药?

到底是谁应该掏钱买药?怎么这也能算到“冷血医生”的头上呢?难道要医生护士自己掏钱给病人买药么?

我说得不客气一点:这就是强盗逻辑。我饿了,所以你面包房就应该给我面包;我病了,所以你医院就应该给我药;我缺钱,所以你银行就应该给我钱!
你不掏自己的腰包给我,就是“一种不懂得任何怜悯、任何情感的特殊材料制成的冷血怪物”。

我们成年了,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你是否应该掏钱给每个客户呢?
你怎么活?

不要说什么“那是人命”,医院就是死人的地方,城市里,谁不死在医院?死在公园里警察就来了,你还是落在法医手里。

谁还能长生不老呢?


四、谋财害命

这一节内容也比较多。

医院的药价,比药房要贵。这是国家“以药养医”的政策决定的。医院里面,最昂贵的是设备,但是作者知道么,国家可不给一分钱。

你知道一台ct多少钱么?大概要三千万元左右。你知道维护成本么?你知道能用几年么?
作者只看到做一次ct要千元级别,你知道在美国作一次检查多少钱么?大概是5万美金。

这些钱从哪里来?国家政策:从药费来!
这是国家制定的政策,没有任何一个医院有权定药价,更遑论任何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医院的扫地工、食堂大师傅了。大师傅定不了药价,医生、医院也定不了。


说到“以后9次化疗中的辅助药都他妈的是被坑了!”,我理解患者家属的心情。但是,如果不给辅助药物,你当然就可以上法庭去告,肯定胜诉——因为化疗明显就是有损伤的。

这样的案例很多很多,一告就赔钱。明明对身体有损伤呀!

作者说,化疗后发高烧用一种药塞进肛门,“保准退烧”,呵呵,好大的口气啊!好安全的化疗啊!好好治的癌症啊!

——你还去医院干嘛?找块儿放射性超标的瓷砖抱着、屁眼里塞个退烧药不就行啦?
不但花钱少,还可以挣大钱,贴个小广告写“包治癌症”!

作者谈到的药价虚高的现象,确实存在,但是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够参与药品定价,甚至医院本身也不能。


作者说的“方案三”,我建议大家与文章开头对照着看看。都是绝症,都是家属要求,怎么就赖在医生头上了?


作者说的“方法四,多余的检查”,我建议大家也和第一段对照看。当初没有“腹泻查血”的多余检查,能查出到底是什么病么?
查出病来了就叫“细心”,查了没事儿就叫“多余”?那还叫什么“检查”?检查不就是排除么?


作者说的“方法五,迷人的账单”没有详细内容,我也不好说。只说了两个:骨穿和空调。骨穿钱退了,空调费没说。我只知道,做空调车哪怕你说冷,也是收空调费的;春秋天去住酒店,你也不能要求前台把房价中空调费扣掉。


“方法六,自费的试验”中所说的,前半部分“药物临床试验”不是什么新鲜的内幕。我国的多少医生为此大声疾呼医院不应该对药理试验放行,这事儿上过报纸、上过电视、上过政协人大。但是没有办法,这个在医院里叫做“教学任务”,是国家指派的。

至于后半部分所说的那个事件,两年前报纸、电台、电视都有过详细的报道,我国仅有的一位国际著名的血液病老专家死于非命,其罪名居然是“没有治好白血病”!

天下谁能治好白血病!

作者居然拿这个事件来说,简直令人齿冷。
——不知道到底是谁没有人性。


五、死里逃生

这段是夸医生的,我不予置评。医生本来就应该以高度的责任心对待患者,没什么可表扬的。


再往后,都是“钱”的问题。我想简单地谈谈我的看法。

两年多以前,我做过一次颈部的肿瘤切除手术,住院了一段时间。术后切片检查的结果是良性肿瘤,手术效果也很好。

这次住院手术,包括全身检查,该做的、能做的、可做的检查几乎都做了,我自己大概花了几百元。
为什么这么少呢?为什么别人要花几万块钱我只要几百?

很简单,我有自己买的医疗保险。


大家知道在美国,不靠社会救济做一个阑尾炎手术要花多少钱吗?呵呵,我知道,正好通过一个朋友知道的。我告诉你多少钱:

坐稳了啊,别摔下去——150万美金。

大概就是一千二百多万人民币,这还不是贵族医院,仅仅是正常的治疗。

没有医疗保险,在美国日本这样的国家,世界第一、第二的经济强国,一次小手术就可以让你倾家荡产。


我们的医生护士收入是人家的百分之几?我们的医疗机构有没有合理的行业利润?我们的医患比例是多少?我们的医护人员工作量是人家的多少倍?

如果说,我们的人均收入是人家的十分之一的话,我们的医生收入是人家医生的五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我们的医生常常被病人或家属打、骂,甚至杀,你听说过几个打骂病人或家属的?可是我看到了作者在“可惜了那个风华正茂的”杀人犯!



制度的缺陷,不要扣在搞具体工作的人头上好么?中国的城市可能不如巴黎干净,但这不是杀死清洁工、仇恨清洁队的理由吧?


虽然说了这么多社会现象、制度缺陷,但我对我们国家有信心。我相信我们的医疗保障体系将在2007年起逐步成型。
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具体的再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8-15 0:13:5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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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5 10:57:37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yang的观点,我大体都同意,我针对其中一些说细一点。

1、这位病人得的是多发性骨髓瘤,是由于浆细胞增生引起的。得了这种病,浆细胞会腐蚀人的内脏和骨骼,随着病情的发展,会出现心、肺、肾脏等器官的坏死和衰竭,骨骼会形成蜂窝状空洞,导致多处骨折,引起病人的巨大痛苦。一般而言,得了这种病存活期是一至五年……


“知情权”当然重要,但如果用这样一直方式让病人知情,我觉得不具备医生人文关怀的,况且病人的家属是知道病情的,医生已经履行让病患及病人告知的义务。如果用这种方式来教导学生,我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在这不存在“知情权”的问题。

2、不要说什么“那是人命”,医院就是死人的地方,城市里,谁不死在医院?死在公园里警察就来了,你还是落在法医手里。

谁还能长生不老呢

这句话,有理但无情,甚至我认为是尖刻。

3、这些钱从哪里来?国家政策:从药费来!


钱当然要从药费里来,但如何来是由医院来控制的,国家并没有规定不是,那么医院的空间就大了。但,我们很多的时候看到医院并不总从病患的角度着想,开的药,并不总从患者的经济条件考虑,什么贵开什么,特别是洋药,特别是自己生产的药,都是首选,而且往往医生开的药都与他们的工资奖金挂钩的!

4、作者说的“方法四,多余的检查”,我建议大家也和第一段对照看。当初没有“腹泻查血”的多余检查,能查出到底是什么病么?
查出病来了就叫“细心”,查了没事儿就叫“多余”?那还叫什么“检查”?检查不就是排除么?


当然,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那些检查是必须,那些多余,但有专业的医生一定知道,不能否认的事实是,检查越多,开检查的单字医生待遇会越好!

4、如果说,我们的人均收入是人家的十分之一的话,我们的医生收入是人家医生的五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这不能成为医院可以把负担转嫁给病患的理由。

5、制度的缺陷,不要扣在搞具体工作的人头上好么?中国的城市可能不如巴黎干净,但这不是杀死清洁工、仇恨清洁队的理由吧?

这种类比我不能苟同。医生面对的病患,是生命 ,难道不能比清洁工更多些承担社会责任。也许你会说我觉悟没这么高,我也要吃饭,我也要生活。但生活赚钱谋生的工作多了。干吗要干医生?

6、虽然说了这么多社会现象、制度缺陷,但我对我们国家有信心。我相信我们的医疗保障体系将在2007年起逐步成型
呵呵,我和你一样有信心。但我没有这种奢望,当体制建全后,医生的素质会集体提高。我想你心里也知道,现在的很多医生,特别年轻的医生,已经不再人文关怀,不再注重精神安慰、与治疗,而过多依赖冰冷的治疗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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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15 13: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哎,今天同时看到了两篇令人难受的贴子,碰巧都是讲医院的事情,但却是从两个“对立”的角度叙述的。

第一篇就在上面,现在我把第二篇也转贴在这里,请大家读一读。

我没能力参与这种讨论,在“医患”这对矛盾中,我自己处于“患”这一方,因此我无法置身事外超然地去讨论这个问题。yangxu谈的我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我接受不了他可怕的冷静。watcher谈的多是“情”,在“理”这方面似乎对yangxu还形成不了有力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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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医生,和某些人想象一样吗?!  (2)         [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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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儿,吴老大是所有主治医生中的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值班,急诊开
刀病人就特别多,那些进修医生全都爱跟着他值班。不是值班的也来等着,惟恐漏了
看手术的机会。

这天晚上,急诊收了个民工模样的青年进来,穿了一条洗得看不出颜色得衬衫,盖
的毛巾被胡须拖出老老长,也不知是什么年头的古董。吴老大一看就叹气:“又收了
个没钱的!”果然住院单上只收了2000元。

门诊病历上提供的资料是:李贵全,男,26岁,6天前给钢片穿进腹部,在当地医
院手术,术中切除了破损的肠管。术后3天,情况稳定,开始出现肠鸣音。第4天拔腹
腔引流管时突然发现有粪质漏出来,怀疑有破口遗漏,因为高烧不退,转往上级医院
要求再次手术。

我们跟着吴老大检查病人:那是个很高大健壮的人,发烧发得满脸通红,但精神还
好,腹部的纱布掀开来,可以看见巨大的新鲜刀疤,象蜈蚣一样从剑突到下腹,有粪
质和染上了白色的纱布。也是污秽不堪的。

吴老大命令:“准备手术。” 我们这些小喽罗马上开始工作,开备血单,写手术
通知,写首次病程录,和家属签谈话记录….

新来的医生q积极得要命,定要上去拉勾,我惨遭淘汰,只好站到后排的去参观。

第二次手术的情况我没有见过,和其他病人不同,腹壁的结构层次不再清楚,每层
间都有粘连。

按原来的刀口打开腹腔,肠子表面一片炎红,纤维素大量渗出。延着空肠一路探查
,上次手术的吻合口长的很好,翻动了一下,看看实在没有什么漏口。就再往下探查


到回盲瓣的时候,发现那个部位的渗出特别多,吴老大的手套上粘了点绿色的粪质
,吴老大说:“就是这里了!”

把盲肠翻了一下,果然发现很深很隐蔽的位置上有一个破口。吴老大说:“越没钱
,越麻烦,小肠就切掉算了,盲肠血供那么差,这回只好现造瘘。过几个月再开一刀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有没有钱!”

于是就切盲肠,在腹壁上造了个瘘,暂时解决大便的去路。

缝合腹壁比较麻烦,他的肚子连开了两刀,已经不能够分层了,只好用巨大的牛角
弯针穿粗丝线做全层的减张缝合。

手术到11点才完成,我也不忙走,我知道粪性腹膜炎是很严重的感染,等着看吴老
大怎么开术后的医嘱。

一个手术下来,帐单上已经欠了1000多块钱了,吴老大十分犹豫,:“怎么办呢?
….小苏,你知道了吧!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搓手,手术台上从来没有见
过他这么不能决断的。

最后开了丁安卡那,灭滴灵,青霉素三联抗生素。吴老大说:“没办法了,今天先
借病区的药给他用,明天记得催钱。再去问问他,他们老板准备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这三联抗生素是---怎么说呢?很便宜,一度很有效,在便宜的药里也算考虑周全
了,我明白吴老大的苦心。但也深知,靠这么原始的手段,要治好腹膜炎,实在是勉
为其难!换了要我来开,顾及这么多,在情在理,不可能开出更好的方案来。

钱实在是个令人厌恶的麻烦。李贵全的老板逃走了,他再也没有经济来源,欠病区
的药,就这么老挂在帐上。

吴老大和张相对叹气:“这个月白忙,大概又要扣钱了!”—但这个刀你能不开吗


病人的欠款当然和医生的收入挂勾,其实一味要医生救死扶伤很不公道。吴老大的
收入不过一个月2000多,这么日干夜干,真算血汗钱。还要为了救死扶伤而扣,扣多
扣少全凭你的良知,越好心,扣得越多!

病区里一向有欠钱的病人,吴源其实并不是什么富地方。

比如叶家敏管的那个3床,那个胃穿孔的家伙。开完刀就没有交过一分钱,欠了病
区里1000多块的药费。

张催钱催得发火,就指示叶家敏:“不能给他拔引流管!一拔他肯定逃走!”

于是那个人肚子上的引流管就一直连着大引流瓶。手术后第5天还这样。不过这个
人本事实在是大。才开过刀,真的逃跑了。他的邻床说:“真是人穷志短哪!你看,
连我借给他的蚊香火柴都全部拿走了。”

科室里都很气,大家一致同意去讨债。这笔钱要不回来,大家都得扣奖金!

张就带着叶家敏按病历上的地址去讨债,出去的时候一副激愤的样子。没有料到一
直到傍晚,他们两个大个子才回来。都一言不发。古古怪怪的。

护士追问张:“怎么样哪?没有找到人?”张不说话,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叶家敏只好说:“找到是找到了,哪里讨得出钱来?家里什么也没有,一个破土房
子还是漏的!”他说:“我才知道家徒四壁是怎么一个样子!”

“那么他的引流管呢?”护士问。“求赤脚医生给拔了。”张说。

“手术才那么两天就急着回去收稻子,干农活。吃的东西那么粗,肠子都戳得破!
”叶家敏大概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说的大家都觉得可怜。

叶家敏偷偷看了张一眼说:“张老师看他们真可怜,还留了50块钱给他。”

张大概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溜了出去。--—讨债讨得这样亏本,空前绝后了!大
家都笑不出来。

叶家敏觉得还应该说句公道话:“也不能说人穷志就短,他逃回去也是为了快收了
稻子买钱,好还给医院!”

他出去跑了一天,恐怕人生观都有改变,忙不迭地发表意见。又私下里和我说:

张老师老骂我,看在今天的50块钱份上,我不和他计较,让他骂骂算了。”

自从来了李贵全这个病人,我每天都必须提早上班,其实原先我已经提早半个小时
,来得及在查房前换完所有的药。现在还得提早,因为他一个人的换药工作量太大,
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每天早上六点多,我和q两个一定是最早上班的人,他管的大病房现在流行绿脓杆
菌,每个病人都感染了。换起药来需要换隔离衣,换完的每一副工具都需要特别处理
。绿脓杆菌太过顽固,普通的消毒剂根本奈何不了它。

李贵全那里可也够麻烦的。肠子的造瘘口开在切口的左侧,平时套了个塑料袋接没
有控制的大便。暴露的肠管需要用凡士林纱条保护。腹部切口很长,还有引流管,换
起药来非常费事。

他很木,不象其他的病人,很少说话,他的陪客,一个很老很佝偻的妇人也和他一
样,怯生生,总是沉默。

可以理解那种沉默,没有钱,他们在这个城市是弱小者,周围的人都略为强大,他
们用沉默等同与胆怯。

他混身散发着多日不洗澡的汗酸味,头发又粘又油,一缕缕搭拉着。枕头被他睡的
有很明显的油印。

我工作的时候戴两层口罩,戴乳胶手套。其他床的陪客好奇,会走过来看。一边看
一边议论。

“这个是肠子吗?很恐怖!”是很恐怖,原先里面的零件翻了出来,人的零件比不
的手机,手表,可以展示。蠕蠕的黏膜。

“这么长的口子,用什么线缝牢的?”他们好象知道李贵全的沉默。捂着鼻子,看
见人工肛门的粪便,立刻远远逃开。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嫌恶。

如果他不是民工,他们不见得会这样公然表示恶心。城市人善于维持稀薄的装饰。

分不出神来讲话,瘘口的腥臭有巨大的穿透力,透过两层口罩,我屏气忍耐。换好
肠瘘。用塑料袋封闭了开口。我摘了口罩到窗口换口气,庆幸自己肺活量够大。然后
换一副工具开始换手术切口和引流管口。

他精神好的时候,会欠起身来看自己的伤口。不知道这样可怕的一番景象在自己身
上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他全身脱力般地倒回去,表情十分麻木。

“你怎么吃得消!”23床的陪客问我。“你个小姑娘,做这样的工作。”

我想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们以为医生是怪物的一种,有特殊抵抗力。

他的肠道蠕动开始得特别晚,几乎过去了5-6天,才有听诊才有很肯定的肠鸣音。
这个5-6天里,他不可以吃东西,每天就靠几瓶糖水来维持。

同病房有个老头是胰腺炎,已经有10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但他的条件好,用静脉营
养,每天一个雪白的三升营养袋慢慢得从早挂到晚。

病人是不懂得什么,在我心里,那种不平的感觉,真的是不能够平息。伍旭金怎么
能够用那个呢?他如果有钱,需要先改进抗生素,输血。能量只能是比较其次的东西


帐面上的钱会哗哗的流走,没有钱,流的只能是他的生命力。

每天,我问他:“感觉怎么样?”“还好么?”他只回“哦”“恩”地回答。其实
来吴源那么久,我已经能够听得懂本地土话了。他好似不愿意和人交流。或者根本不
懂得怎么样交流。从没有说过一句,我哪里不舒服的话。

“小苏。”主任说:“这个病人,他会死的,你要管好。”郑主任在科室讨论时候
就这样预言。“改抗生素吧,欠的款子我会向医院里反映。”主任向吴老大说。

不,我没有放到心里去,他很年轻,长期干体力活的缘故,手臂的肌肉纠结,腹部
的肌肉都象牛肉一样,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脂肪,这样一个彪型大汗,尽管面色差,
离死亡应该还很远。

吴老大拿了很多抗生素的说明书来仔细研究,每一种,都标明了价目。算清每天所
用的费用。

最后挑定了先锋必。吴老大摇头:“每天300多块钱的抗生素!”

护士长当然也跳出来抗议的。护士长是病区里真正的大管家。“这么多的钱倒贴进
去,医院如果让病区承担,我们下个月就都不用吃饭了。”

“那你说怎么办?”吴老大再好脾气也憋不住的发火。

没有人有更好的办法,捐钱已经很落伍很落伍。也许在多少年前,有人充满正义感
的登高一呼,会凑起数千,一万块钱来。

但光光这个医院,现在有多少人急着用钱?住院部交费的小窗口前,多的是愁眉苦
脸的人。他们愁的不外是钱。某种程度上说,钱是可以买命。

别说富人也会死亡这样幼稚的话,对一个老年人来说良好的经济条件可以延长10多
20年质量很好的生活。年轻人另论,年轻的生命根本无法用钱来估量。

没有办法和他有效的交流,关于李贵全的事,就全部由他隔壁几床的陪客告诉我。
老太太都免不了唠叨。真得感谢她们的唠叨。

仍旧在僵持中,他的老板认为不应当由他来付工伤的责任。钱是交了些许,几千吧
。给一个民工交了几千块,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他不过一个小老板,已经够倒霉了
!他并不是做慈善事业的!他这么说。

有一天我看见李贵权的母亲正在吃的中饭,一个满是凹痕和刮伤的小搪瓷盆子里,
几块小小的南瓜拌着硬如谷粒的一两饭,掏一点点热水。

我真正相信,贫困是很悲哀很悲哀的事情。

隔壁几床也把多余的方便面,有斑点的水果,家里带的汤面多余的部分之类接济给
他。他母亲总是全部受下,很怯怯的道谢。他不见得不知道,人家施舍的是多余的,
较次的东西。为这这些施舍,他们理所当然可在心理上占他的上风,但穷困到了一定
程度,自尊也会成了比较次要的东西。

我是腾不出多少同情心来了,我的事情太多:开刀,写病历,上课,自修,自顾不
暇,唯一可以做的,是勤力地给他换药。近来看书,关注的内容总是感染性休克,和
抗生素的选用。我每天看这些内容,不外是为了李贵全的缘故,虽然心里很明白,就
算懂得更多,也不能够帮到他什么,他的问题根本不在医生可以解决的范围之内。

李贵全究竟是个27岁的人,手术后一个礼拜,开始可以恢复饮食了。每过几个小时
,就勉强吃几调羹米汤,稀饭之类。和所有刚开过刀的人一样。

我习惯性地认为,他也可以象所有别的人一样,半个月后拆了线,就可以出院。只
不过等些日子再开一刀而已。每个病人都是这样好起来的。

开始了饮食后,肠瘘的口子上,大便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量就明显多了起来,每天
要换几次接粪便的塑料袋。他母亲每次污染了切口的纱布,就会来找我。

她大概知道了,我比较好说话。每次就象自己犯了错误似的轻轻说:“要换一换。
”每次都是候在走廊里,等我出来的时候叫住我。从不大大方方走进医生办公室来。
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门外等了很久。

从护士那里知道,每一次大换药,材料费要将近100元。真没有想到要这么贵。这
种额外的换药,我就不开回单了,护士不知道,就会少收一次的费。反正材料的账根
本也算不清楚。纱布,换药碗要用就去消过毒的桶里夹出来,谁去看还剩了多少呢?

他的高热每天都有,每个下午,高烧一来。裹着几层被子,他的寒战抖得象风中的
残叶。寒战过去,体温常常要到39度,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在床上不怎么动,也很
少说话。

热退的时候,汗出如浆,老远就可以闻到那股浓重的汗味。头发都滴得出水来。

酒精擦浴,冷毛巾敷,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也想尽办法了。我们这一组的医生,每
天一早,没有交班的时候。常常不约而同,全部先去看他的情况。看前一天的记录和
化验。

体温单上,每天都是一个个尖锐的体温高峰。

不是不想帮他的!

吴老大,郑主任商量了好久,开始给他用肾上腺皮质激素,抗生素又加了。也输血
。钱的问题,好似不再考虑。

高热好了许多,精神也似乎回来了。有一天,在换药的时候,他对我说:“你最好
了,你最好了… …”他好象不知道怎么表达,说不下去了。

其他床的病人,有很会套进乎的,他们会很随便地和我聊天。我是病房里最底层的
医生,病房进得最多。他们都和我很熟悉。有时候也请给他们的陪客看看咽喉,听听
肺。有时候把巧克力,进口苹果什么的塞在我白大褂的口袋里,不知不觉就拉近了距
离。从来没有人象他这样表达谢意,表达得不伦不类。

不知道怎么对答。我什么也没有说。但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
话。

粪便是一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黑色。我看了看,就去报告吴老大。

“应激性溃疡还是出来了!”吴老大摇头。

“那是血便吗?”我想到了皮质激素的付作用。

“早几天就有一点了,你没有看见他的脸色?”吴老大翻出病历上的血常规来给我
看。、血色素才7克。原来这几天的略为好转全部是假象,我想到了“饮鸩止渴”。

才真正注意到他的脸色,是经经验不足呀,每天看到他,到今天才发现,他的脸色
如同白纸,嘴唇也是白里透着青的颜色。

活力已经完全没有了,喝口水这的动作也会让他累得喘好久。

“这样重的感染性休克,我看是没有办法了。”吴老大说。“也许就是这几天了吧
。”

第二天,是他手术后的第14天。按常规,可以拆线了。我给他巨大的伤口间隔拆线
。伤口长得并不太好。张力太大了,线压着皮肤的地方,皮肤开始自溶。线结反应比
一般人重得多,粪便袋里,全部都是那种黑色粘稠的液体。

整个上午他那床特别多的事,小便解不出来了,插了导尿管。过一会儿,他呼吸急
促,大汗淋漓,又开始吸氧。躺在床上,吸着氧,他的胸部快速的起伏着,好象刚跑
了很长的路。

我才开始相信郑主任的判断,“他会死的。”郑主任早10天就这样说。他还说:

小苏,你要管好这个病人!”我总觉得自己好象应该负有责任。

下午,跟吴老大去放射科做ptc。回来的时候,看到3病房里人头挤挤。我和吴老大
赶忙进去。

张正在一下一下有力地给李贵全做心肺复苏,麻醉师已经给他插了气管插管。我觉
得心脏几乎麻木了。

全科的医生都在,我没有插手的余地。给挤得远远的。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抢救。
有个陪客告诉我:“刚才一下气喘不上来,就这样了,小苏医生,他会不会死?”。

听着李贵全的母亲在门外号啕大哭,我说不出话来。

心跳复苏回来了。呼吸机一下一下向肺内送气。抢救造成的惊心动魄的气氛缓解下
来。郑主任叫我和叶家敏:“小苏,由今天你来值班,让护士长教你怎么用吸引器,
怎么吸痰。你们两个做他的特别护理。”

抢救的人慢慢走了,剩下我和叶家敏。李贵全床边上,呼吸机,吸引器,心电监护
,输液架,放得乱七八糟,地上全是拖过来的电线和插座。

他的手脚上同时开通了好几路静脉,血浆和液体输进去。滴答滴答的,那单调的声
音听着很绝望。

李贵全已经是深昏迷状态。口中鼻中不断有粘液涌出来。,他的脸青白僵木,眼睛
半开半闭,以很机械的方式缓慢的一会儿大些,一会儿小些。里面的眼球象颗玻璃弹
子。茫然的,毫无焦点的看着无限远方。也许是脑水肿的缘故,全身每隔几秒就象触
电一样抽动一下。抽得床铺发震。

理论上,他还活着,但我觉得,他已经走了好远了。

我与叶家敏忙上忙下,吸痰,测尿量,测血压。我不大敢看他的脸。红颜骷髅,不
过一线之隔,这个观念接受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看着一张熟悉的年轻的脸的时候。

叶家敏去拿蒸馏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不对了,他的脸有了种很奇怪的变化。我没
有反应过来,立刻去看听心音,测脉搏。

是没有了。

很后来很后来,有了很多经验以后,我才知道,那种变化,是循环停滞带来的变化
,是刚死亡的人特有的变化。

我大声叫值班医生。立刻给他做心脏按摩。护士推了抢救车过来,推肾上腺素。

一点用都没有。

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的抢救。做心脏按摩做得我眼冒金星,过去了很久很久,李贵
全母亲的尖锐的哭声,还响在我耳朵里。搞不清楚是不是幻觉。

一个进修医生和护士一起做尸体护理。我呆呆地看到白单子从头到脚把他盖起来。
异常颓丧,病房里的人和我说的话,什么也没有进到耳朵里去。

我对着他的病历,久久地发呆,应该补的抢救记录写了几个小时,也写不下去。根
本不能够理解,怎么会这样难过,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内疚。

根本不能够让人家理解,一个病人的死亡我怎么会有伤逝的感情。我一直以为,能
够把工作中的距离感控制得够好。

面对一张空荡荡的床,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在和我说话:“你最好了,你最好
了。”他用他最后的力气,用最直接的语言表达他的谢意。他那张青白僵木的脸,也
许会得永远留在我心里了。

听到郑主任在死亡病历讨论中总结教训,分析得失。

看到吴老大有好多天,仔仔细细地来回看李贵全的那本病历,翻手术记录。我也感
觉得到他们在痛惜他地死亡。

但,那是不同的。

也许我在他的病历上花的精力,对他的穷困投注的同情,换药查房时候的交谈都给
了我太多的了解,我了解得不对,那是他做为一个人的内容。

我是一个医生,我应该只了解,他做为病人的那一部分。过多的了解造成了过多的
难过。

但怎么样能那么干脆,怎么样能分得如此清楚。医生是粗糙一点好,还是冷酷一点
好,谁能够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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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8-20 09:05:3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yang说地很在“理”,似乎天经地义,但我觉得那里总有点问题,但我却不知道问题在那?

角度,立场,都没有让可以挑剔地方。但,我依然觉得不舒服,真的,真如枕霞说的“冷”。如果,不是我对yang有些了解,我真的很难相信,写这这样冷冷文字的人,居然是一个热情、真性情的男人。

无论站在那个立场来看,理也好,情也好,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似乎都归结为一条:我们努力让我们的国家“好”起来,这其中包括国家的经济状况、医疗体制。没有这个条件,一切不满,一切的痛苦,都是空空的!

我不奢望,那些少部分“冷酷”的医生突然有一天变的有责任感起来,我对人的素质从来都没这么的乐观。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的时候,可以自由找自己喜欢的医生的时候,当更多的医生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救死扶伤”本职的时候,那些“冷酷”的医生,还能冷酷起来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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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4 15:4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看完这篇文章,发现我似乎很久没来,连转贴区里这么“切身”的帖子都忽略了。:)
我说这话似乎又犯了个错,yangxu在围炉煮酒还说要客观的的看问题,我的目光短浅我只在乎到我自己的感受。

一。关于钱。
1。最前面的那篇帖子中,作者批判所谓冷血医生其实占据篇幅最多的内容围绕的都只是一个主题——钱。

中国人潜意识里有个观念,认为看病的钱不是该花的钱,我的意思是花的并不情愿。

一个中国人往往愿意花1000元去吃,未必愿意花1000元去做预防检查。如文中的老爷子,病了半年才验血,延误了治疗。

同样是花在自己身上的,但后者不管有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来总是让人不大痛快。
没有检查出毛病,觉得钱白花了,检查出了毛病还得花钱。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家里准备了一堆的药,快要过期了,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此时家里有人生了病,药正好派上了用场,全家人都很满足以为圆满了。其实如果没人生病,这些药即便是过期了又如何??
他们总是不愿意多浪费一点。

2。作为病人的心情自然是花最少的钱达到治病的效果,如果花了大钱就一定该是立杆见影的。
但作为所有有良知的医生他们先想到的仍是病情,然后才是钱。

医生护士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从来都不是,就因为他们不是神,所以他们不可能治好所有的病。也就是因为治不好或效果不够明显,矛盾出现了。

3。至于钱是否用在刀刃上,人们总是很在乎,因为没人愿意被宰。
对于病人来说,效果不明显的用药就是不合理用药,以至于让文章作者大力宣传的“塞肛”药,只是因为降温效果明显而已,却没有注意到其对身体是否有影响。

二。关于检查。
其实很多检查只是为了排除一个很低的可能性,但是很低本身不代表不可能。
比如产前筛查基因疾病中的二十一三体综合症(先天愚型),患病率是以万分只几来计算的。一般人只是建议检查,但拒绝检查的人群中也有可能生出一个白痴孩子。
我们不能保证每个人做检查都是有必要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有谁是有必要的呢?

检查只是诊断和排除的手段而已。

再比如牙疼,可以单纯的因为龋齿,也有可能是骨髓疾病,有些甚至可能是心脏病的神经放射性疼痛。那么牙疼让你去做心脏检查是不是也很有必要呢?
然而一般的牙医从不开这样的检查,如果真的是心脏或其他问题,到底算不算医生的失职呢?

“当然,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那些检查是必须,那些多余”
病人总以为自己对病情的无知是医生欺诈的机会,然而对医生来说,正因为你们不了解,也给他们带来太多不白之冤。
退一步说,医生经常要接受调查,检查是否存在乱收费现象,他们动手脚乱收费又怎么会选择如此明显的检查单呢?
检查也不是无中生有,没有哪个医生会让男人去做妇科检查。

三。知情权
曾经看到医学伦理学上对此的激烈讨论,病人有知情权是必然的。这受到其人权的保护。
其家属知情并不能代表病人享受到了知情权,他仍然有权利告你。
告之病情本身并没有错。但考虑到病人的心理和接受程度,有时候享有知情权反倒是件残酷的事情。

四。关于实习生。
实习生往往被“歧视”。比如很多病人不让实习生打针,不让实习生做一些技术性的护理操做。实际上一般的正规医院,实习生操作一两次不正确,就会换正式的医生或护士操作。像文中所说的8个实习生似乎有些夸张,亦或是误会吧?
医学毕竟还是要与临床结合,没有一个医生护士从学校出来就会各种操作的。即使是主任,专家他也有第一次开刀的时候。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没人愿意做实习生的实验品。我想,这其间需要有一个理解和互谅的过程。

五。医生护士冷酷。
刚工作两个月,有7个病人在满意度调查表最满意护士栏上写了我的名字。是全科室最多的。
并不是因为我的工作做得最好,那里所有的护士都比我有经验比我认真负责。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因为我什么也不会,是全科室最清闲的人,所以能有时间去做心理护理,对病人解释病情。
病人觉得我耐心,态度好,实际是因为我没怎么做其他的工作。

我想一般人是不知道医生和护士的工作内容的。
他们总觉得护士就是打打针,医生就是看看病,做做手术。
就我们科室的护士而言,每天医嘱处理,护理病历书写,病程观察,输液,给氧,术前准备,术后护理,交班病例书写等等都是一些繁杂的事,所有东西并不能提前操作,有严格的时间规定。尤其是术后护理和病程观察更是在动态变化中,要求随时应变处理。同时我们还要接待新病人,应付各种突发的门诊急症,经常有一些抢救工作。
全科病人维持在50人以上,护士13人其中还有像我这样不太做事的。由于需要24小时在岗,每天都要有人上夜班,因此安排下来实际上班的护士人数最多是4,5人。

我们院长在岗前培训的时候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事实上有的萝卜填的可是3,4个坑。然而同样的情况并不只是出现在少数医院中间。
她们忙于工作的同时很少能有时间精力来应付病人及其家属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诸如帮病人家属量血压,测血糖等等额外的要求。
我想这也是所谓态度不好的原因之一吧?

至于医院为什么不多招人员,这又关系到政府负担问题,我们医院只有124人是正式编制人员。其中还包括了院长等各色领导,他们拿的是国家的工资和补贴。
余下的二分之一是合同制的,少了大约7百的政府补贴,还有二分之一是临时的,他们的工资不到正式编制人员的三分之一。
合同制的职工和临时工的工资基本由医院负担。
只好能省则省。

watcher说:“我没有这种奢望,当体制建全后,医生的素质会集体提高。我想你心里也知道,现在的很多医生,特别年轻的医生,已经不再人文关怀,不再注重精神安慰、与治疗,而过多依赖冰冷的治疗机器!”
素质?有限的时间只能做有限的工作,另外心理护理人文关怀也需要时间,你只有在实际的护理和治疗工作做完之后才能考虑这些。我也希望体制能早日健全,那样我们的工作也能轻松一些。那时候才有时间和精力来完善心理护理和人文关怀。

JB兄说:“总有一天,人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的时候,可以自由找自己喜欢的医生的时候,当更多的医生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救死扶伤”本职的时候,那些“冷酷”的医生,还能冷酷起来嚒?”
一般人看病总喜欢找些知名的有经验的医生,人们生病前与医生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他们找医生很少存在什么喜欢或是不喜欢的。当人们有更多选择的时候,也是医疗卫生更加市场化的时候,并不会对病人本身带来太大的利益。
人们将不会抱怨医疗费用的昂贵,因为到时候每个医生都以挣钱为目的,余下竞争的只是服务态度和知名度。另外说明一下,专家门诊,主任门诊和一般门诊的费用是成等比数列上升的。
完整的说,等你可以选择医生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上足够的钱选择去哪个医生那里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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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4 16: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我个人看来,前文的第十一部分:结束语才该是文章最主要的部分。
因为一些现象的产生是由制度引起的。
前面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抱怨的情绪化的言辞,到了最后才写到了一些较本质的东西。
“医院是干什么的?我认为医院的第一职责是救死扶伤,医院是体现人道主义的场所,不应该是讲 “经济效益”和“利润最大化”的企业。”
“‘教育产业化’剥夺了穷人子女受教育的权利,等于消灭了他们通过受教育改变命运的希望,而让他们永远沦为无知愚昧的苦力;‘医疗产业化’则剥夺了穷人生命健康的权利。”
话是说得严重了一点。但大方向我还是认同的。

yangxu说到国外医疗费用昂贵,但他们支付得起实际上是因为买了保险。医疗保险之于他们更像是一种社会福利。
中国人未必愿意买保险,就像我前面说的那个关于过期药的笑话,如果买了之后生了病,他们会觉得买得值得,如果没有生病他们会觉得是一种浪费。
一旦没买却又生了病,该如何是好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8-24 21:45:5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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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5 08: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认为这个作者大概没明白“教育产业化”和“医疗产业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只有实现了这两项产业化,才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义务教育和免费医疗。穷人才能真正得到基本教育和基本医疗的保障,才不会被社会所彻底抛弃。

当然免费的服务肯定是档次不太高的那种,但是至少穷人不会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被赶出校门,也不会因为凑不出住院押金而被放弃救治。这就是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能够给予穷人的福利。

我自己身为大多数穷人中的一员,因此期待“教育产业化”和“医疗产业化”的早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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