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人说,爱过了,心存感激,回忆美丽。
而她回看的时候,只有荒芜和碎石凌厉。一点点恶心的感觉,听见嘶啦哧喇撕扯绸布的声音,或许没有真的爱过。
枫是第一个亲吻她的男人。
毕业时,他放弃中山的工作返回厦门。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老老实实告诉他不爱他。说出后,倒有解脱的松快。
那段日子,躲在家里的她不知枫是如何度过的,开学后,两个人再见,枫是淡定的样子,还约她一起看了几场电影,倒是琴,松快之余觉得有点失落。
枫依然瘦,护她的腰,或轻轻拿起她发辫的时候,显得笨拙。
琴有点不适应,但没有拒绝他,往日温暖的时光还在记忆里。
中午的绿野仙踪只有他们和一对学生恋人,鞋底撮着地上的卵石。
枫说,吃清淡的东西,昨天喝多了酒,现在胃还不舒服。
他给她看儿子的照片,胖乎乎的小光头,眉清目秀,但不象他。黄色的泳圈和幽蓝的池水围出鲜亮的背景。照片放在钱夹里,看完了,她又抽出他的身份证,看上面的大头像。几乎所有人的身份证总是怪异的失真,变得难看。
琴不问枫的家庭和工作,枫的话语里倒常常出现“我太太”。枫说她学的和他同样的专业,但是看起来更象学文的,原先是记者,现在在他与朋友合开的文化公司里负责。她不知道枫对学文的人是何种概念?
枫没有问琴什么,自从上次他在电话里笑问她的婚期,她告诉他没有婚期了,两人已办理离婚手续,到底这是件尴尬敏感的事,难以启齿吧。
看到的,一切都在眼前,而很多时候,我们却宁愿相信语言。
不问,其实是轻松的。有段日子琴忙于回答老友们关切的询问,渐渐感觉自己说出的话改变了方向和初衷。有些事,自己也不明白的,如何给旁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后来甚至开始为了解释而说谎,荒谬的感觉,她选择自己的生活,必得向那么多的人解释么?需要认同?
无论自己将来怎样,她都可以承担,但是父母的失望和忧虑却是她不敢面对的。
从二楼往下看,中山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厦门的人气不够旺,枫说。
琴喜欢人少的城市,清爽。周末这个时候,这里一样摩肩接踵。
她同唯一的女友已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约好了这个周六一起。
你要多交一些朋友,不要老是自己一个人。
顺其自然吧,有时候其实喜欢一个人。
或者找一些个性相类的人。
可遇不可求的,哪那么容易碰见?
她承认了她的孤独,所以坦然。成年人因为了解自己,而连喜好都开始固定。
琴认真细致地吃东西,有时候望着窗外发呆。
孤独是真切的,而他不再能够体会,对她感到无能为力。
交谈停顿下来。
好久没见了,有三四年了吧。
恩。琴想了想,但的确已记不清。
似乎他没有改变,面貌没有,身上是多了些生活沉默的压力,笑的时候也散出空落的忧悒。
她想再坐一会儿,而他说走,甚至等不及上甜点。
说好了她请,买单的时候,他把手按在钱夹上,没有拿出来。
她带他去买机票,熟悉地走下轮渡的地下通道。有个瞬间恍惚了一下,记起同棠在上海,黄浦江边也有类似的一个地下通道。下着寒雨的夜晚,仍有无数的人前来看外滩的夜景。琴很安静,不知道是喜爱那些夜色中绚烂的高楼还是喜爱在棠身边的感觉,他的手臂从背后环紧她,告诉她那座是金贸大厦,上海租金最贵的写字楼。望着不断摇晃的江水,棠的手冰冷。在地下通道的暖气中,琴牵棠的手放在外衣的口袋里,不再拿出。
询问航班和折数,多是琴在说话,枫仍如以前一样的沉默和平庸,从前他以他的成熟照顾她,现在她自己就先做到了,他没有什么可以给她。
枫看表说约了厦大的老师,急急走了。他定第二天下午的飞机,两人没有再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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